放暑假的这段时间,宋小檩一直窝在家里。
每天除了读书,就是看教学视频,几乎足不出户。
吴嫂都担心她把自己给闷坏了。
这天,她大一加入的部门突然在微信群里通知明晚要在盛平酒店举办一年一度的聚会活动,希望所有同学参与。
但平时早已习惯了冷清,她并不喜欢太热闹的场面,便索性又很理所当然地拒绝了,可后来到底是招架不住热情的学长学姐们一天二十几通电话的夺命连环催,只能勉强点头答应了。
她想,就随便走个过场吧,去个一二十分钟就赶紧回家。
却不曾想,她竟在聚会上喝醉了酒。
七月末的季节,晚风里夹着一阵又一阵浅浅的花香。
九点钟,部门学姐搀扶着走得歪歪扭扭的宋小檩从酒店里出来,风吹起裙摆,也吹乱了额前的碎发,她嘴里还在囔囔道:“我还可以再喝一杯,再来一杯酒……”
“不能喝了,你都醉了。”
“我没醉……”可那通红的一张脸,实在是没什么太大的说服力。
“小檩,你还真是一滴酒都沾不得啊,才三杯酒你就醉成这幅烂泥模样了,以后我可再也不敢劝你喝酒了。”她宛如一条滑腻腻的泥鳅,部门学姐需费好大的劲才能扶住,“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听闻家这个字。
宋小檩骤然停止了一切闹腾,呆呆地站在原地,安静良久后,她才摇了摇头,突如其来的一阵难过涌上心头,像被风吹掉的一片落叶,被夺走了全部的生命,她轻轻地说,“学姐,我没有家啊。”
部门学姐却只当她是喝醉了脑子糊涂了,笑了笑:“你怎么会没有家呢,你刚刚从哪里来,我现在就把你送回去啊。”
回家?
回到那个没有陆景衍的家吗?
她不想回去,她不要偌大的别墅冷冷清清。
因为那里,目光所及之处,一幕一幕,皆是与他的回忆。
她真是受够了。
这刻骨的爱意,太折磨人了。
“我不要回去!”许是在酒精的刺激下,宋小檩再也稳不住自己的情绪了,那些累积了数月的委屈在这一刻也崩溃得彻底,她突然捂住耳朵,有些痛苦地嘶吼,“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地方……”她简直被折磨得快要疯了,像握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部门学姐的手臂,无助地哭喊,“学姐,你别送我回去了,我不想回家,我不要回去,求求你别送我回去,求你了……”
仿若一个迷失在荒野里彷徨无措的小孩。
可怜,又令人怜爱。
部门学姐显然被吓到了,完全没料到平日里那么安静漂亮的一个小姑娘,不论做什么事都中规中矩、且很有分寸感,但竟然也会有如此失态的一面。
“小……小檩,你别激动,我不送你回家了,我们不回家。”
这时候,宋小檩的情绪似乎已经在慢慢地稳定下来了,她抬头望了望璀璨夜景,又看了看川流不息的人行车辆,眼里还挂着泪珠,声音淡得如水:“学姐,你上去吧,不用送我回家了,我自己回去。”
“……”这小姑娘喝了酒,性子怎么变得如此的反复无常?
一会不回家,一会又要回家?
“你醉得这么厉害,而且还是在大晚上的,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自己回去啊,你听学姐的话,告诉我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部门学姐嘴上有理有据地安慰道,心里却在暗暗发誓,再也不劝人喝酒了,不然天打雷劈。
她仍旧摇头,“不用了,我家离这里不远,我等会走回去,几分钟的路程而已。”
部门学姐还是不放心:“可是……”
忽然,她伸手指了指前方的公交牌,“我去那里坐会,等酒醒了再回去,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吗?”
“嗯……”
部门学姐瞧见她的语气正常,逻辑清晰,加上喝的酒其实也不多,就三杯,风吹一会大概就醒了,倒是有些放心了,“好,那你去那边坐会,到家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或者你想让我送你回去,就打个电话给我。”
她点点头:“好,学姐再见。”
“再见,路上小心。”
“……”
宋小檩一路踢着小石子走到公交站。
旁边,三三两两站着几个等班车的人。
她抚平裙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往包里掏出手机。
点开通讯录,“陆景衍”三个字随之明晃晃地毫无阻碍地映入她黑白分明的眼底,不论何时,只要看到这个名字,她总会没由来地一阵心动。
往常,她定是不敢贸然给他打电话。
怕打扰到他。
可今晚,在酒精的作用下,她完全没了那些该死的顾忌,指尖轻轻一点,就这样拨通了他的电话,“嘟——嘟——”
很快,电话被接起,刚通上时,有些许滋滋的电流声,但下一秒,便传来了陆景衍那明显被吵醒而略微透着沙哑的嗓音,“小孩,你……”
“陆景衍~”
她甜甜地喊他的名字,像融化在夏季里的冰淇淋。
他却顿然止住了声音,神色并不明朗,她很少用这样的口吻喊他的名字,上一次还是在去年春节的那一晚,她喝醉了酒,就是用这样的语气喊他的名字,软软糯糯的。
所以……
他的眼神一瞬变得阴郁,连同声音也沉了几分,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小孩,你喝酒了?”
往日,宋小檩肯定早就被吓得怂了。
可今晚,醉酒壮胆,她丝毫没察觉到他危险的语气,不但不怂,反而无所谓地笑了:“是啊,我喝酒了,我喝酒怎么了?凭什么你能喝,我就不能喝?”
只这一句,陆景衍便知道,她不仅喝酒了,还醉得不轻。
他不着痕迹地敛起眉头,竟一时难以压下这突然涌上胸口的一阵烦闷,更是无法克制心底的牵挂与思念,低低问道,“你在哪?”
“我在盛平酒店旁边的公交站。”
闻言,他偏头看了眼车窗外像是化不开的雾一样的墨色,心情也越发的糟糕,眸色更是完全阴沉了下来,“现在几点了?你喝了酒、醉得这么厉害,你还敢一个人在外面?”
他的坏情绪,丝毫不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