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发生了什么?”南宫翎和凌然二人缓缓落到地上,还不明白眼前的形势,只是视线内没有公孙翊的身体了。
南宫昭雪四下打量,发现宋沉已经消失不见,他仔细一想,说道:“宋沉把恶灵和公孙翊一起带到漩涡里了。”
“刚刚那道黑影?”南宫翎反问道,有些震惊。
“没错,他应该消耗了他的真元,所以才能有这么快的速度。”南宫昭雪面无表情,心中酸涩难耐,他不知道自己该庆幸恶灵终于被解决了,还是该难过于那么多人的死亡。
“没想到他最后竟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时间倒不知该怎样看待他了。”关逸长吁一口气,瘫坐在石头堆上。
每个人都是深深的疲倦,一时间竟忘记感叹,也忘记惋惜,唯有南宫昭雪望着深蓝色的漩涡,望着这通向异世界的大门,突然有些愤慨,他意念一动,关闭了玄机图。
身体一颤,他跌落到地上,昏睡过去了,怀抱中是沉睡的艾浅。
三天后。
暖阳破晓,南宫昭雪从宫殿里醒来,整个大殿没有一个人,显得空旷无比,窗格内射过许多阳光,一束束橙黄的长方块遍布,好几束险些要射到他的面前。
“小浅,小浅!”他着急地叫了两声,起身环视,并没有看见他心心念念的人。
“小成子?小成子?来人……”他放大了声音,穿上鞋子,歪歪颤颤跑了出去,推开了大门。
“这……”他一颗心沉了下去。整个皇宫全是白嘁嘁的装饰,行走的宫女太监一身素净,神情庄严。
“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在为谁祭奠,你们为什么不回答朕?谁来告诉朕?”他大吼,可是所有走动的人似乎都看不见他。
“皇上这才登基多久啊,没想到英年早逝……”
“是啊,也没有留下一个子嗣…”
两个宫女从他旁边走过,小声议论着。
“什么?我死了?”他半眯着眼睛,不敢相信。
就在这时,一个一袭红衣的女子从宫门外走了进来,她步态庄严,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种贵气。
“小浅!小浅!”他一眼就认出了她,他立马跑了过去,却发现她也看不见他。
艾浅凝望着大殿,眼角有一滴清泪,“昭雪,是这苍生害了你,也害了我们,若是还有来生,你不要做你的皇帝,我也不要做什么红衣女妖,我们就做一对平凡夫妻,哪怕是在一个乡野小镇,也比这般幸福。”
她费力仰着头,不让泪水滑落,在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她转过身去,背对着南宫昭雪走了。
“小浅,我在这儿!小浅……小浅!”他扯着嗓子大叫,身体一抽搐,彻底醒了过来。
他整张脸浸满了汗珠,滴到眼睛里,涩得发疼,他望了一眼,发现床前围满了人。
“皇帝,你醒了?”阮荷用一张帕子轻轻擦拭他的脸,将多余的汗珠擦掉了。
“母后?我……我还活着?”
“皇帝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急火攻心,近乎走火入魔,是关先生救了你。”她解释道,指了指身后站着的关逸。
“你这小子,总算是醒了,你都昏迷三天了。”关逸打趣道,发现周围人都对他投来了惊愕的目光,这才发现有些失礼,便不说话了。
“三天了?”南宫昭雪喃喃重复道,“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皇帝,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刚才他一直叫着她的名字,整个殿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做了一个噩梦…她呢?她怎么样了?她有没有醒过来?”他忽然反应过来,急促地问道,满眼期待地望向关逸。
后者似乎有些为难,他极不情愿地摇摇头,“她没有醒来,而且……”剩下的话过于令人绝望,他顿住了。
“而且什么?前辈你说清楚,无论什么我都可以承受的。”南宫昭雪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上了。
“没有真元,或许她永远不会醒过来了。”关逸也感到愤懑不已,恶灵在逃离她身体的同时,也带走了支撑她灵识的黑域印记。
恶灵本是寄生在黑域印记中的魂体,后来她和黑域印记一起寄生在艾浅体内,也带给了她复活的本领。
她的真元早就脱离了她的身体,如今又没有了神器的庇佑,她不会再有意识了。
“怎么会这样?”南宫昭雪猛地坐起身来,“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他呼吸声逐渐加重,整个人面色又涨红起来。
阮荷欲言又止,她已经不敢再说什么“世间姑娘千千万万,总有一个人可以代替她”这样的话了。
她并不想失去她唯一的儿子,她决定理智地不再触碰他的逆鳞。
“你不要着急,昭雪,你现在这样的状态不允许你动这样大的火气。”关逸心中一紧,他不希望他再出什么事。
“她现在在哪里?”他又问了一句,他想去看看她。
“在清陵县的,阿萧说她来照顾她,等你身体好些了,再去看她也不迟。”他知道他现在肯定很想见到她,可是他的身体还不允许。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南宫昭雪摆摆手,又躺回了床上,他别过脸去,不想看见任何一个人的表情,无论是怜悯,还是忧愁。
“昭雪,这并不是毫无办法,只要找到她从前的真元,或许也是有可能的。”关逸带着些许信心,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只好退下了。
摄政王府。
南宫翎走进了有些破败的院落,在半年前他就住在这里,他也是在这里第一次遇见了艾浅,才过去短短半年,不仅是这里,整个灜朝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政权更替,恶灵现世,在这中间还有无数次小的波折,大的动乱,现在似乎一切都过去了,但是未来谁又说得准呢。
“阿凛!”他唤了一声,许久没有人应答,他这才想起,陪伴了他将近十年的人,已经在几天前去世了。这一年来的动乱,似乎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东西。
“小浅,这么久过去了,我不仅没有让你喜欢上我,我还没能做到让你相信我喜欢你,这算不算一种失败。”他低声浅语,说不出的寂寥落寞。
“你有什么打算吗?还是要回你的衍国?”不知道关逸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前辈。”他恭敬地鞠了一躬。
“别叫我前辈,像是在说我老一样,虽然我的确比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了。”他惭愧一笑,“你的事,姬绝尘跟我说过了,难为你没有迁怒于南宫昭雪,还帮了我们这么多忙。”
南宫翎有些诧异,微微抬眉,忽然又释然了,“并不是没有迁怒,只是没有迁怒成功,似乎他总有办法转危为安。”这次换他惭愧一笑了。
“孩子,过去的事就让它随风消散吧,好好做自己,你以后的人生还长着呢。”他走上前来,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想要给他一些鼓励。
“以后的人生是还长,不过似乎我已经预料到它的孤寂。”他嘴角缓缓上翘,眼中淡漠至极。
“孤寂是人生的常态,你如果想要扭转也不是没有办法,放下执念是第一部,她或许是你最喜欢的,但并不一定是最适合你的。”关逸不是没有看出来他对艾浅的心思。
“前辈,你……”他终于正眼直视他了,“你知道了?”
“很明显,只要稍加观察便能轻易察觉。”关逸毫不掩饰。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她不会喜欢我,但有些东西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我并没有奢求她和我在一起,前辈无需多虑。”他沉下面容,言语真挚。
“你想当皇帝吗?做一个关心政事,体恤百姓的好皇帝。”他话锋一转,竟然问了一个大不敬的问题。
“嗯?前辈这是什么意思?”南宫翎不太懂,他并不以为他试图让他谋朝篡位。
“我就问问,你对做皇帝感兴趣吗?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你的想法传出去,我只想听听。”关逸依旧不讲明他的理由。
“没有任何兴趣,我对政事一直没有任何兴趣,我只想在田园做一个平凡的百姓,平凡到被世人遗忘。”他无所保留,这就是他心中所想。
“我明白了,我祝福你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我相信很快就可以了。”关逸宽厚一笑,“我就先走了,好几天没有合眼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不要趁着年轻就肆意挥霍。”他不忘开玩笑。
南宫翎含蓄一笑,并不做回应。
是夜。
乾清宫。
“小成子,把锦盒拿过来吧!”南宫昭雪轻唤一声。
他发神看着手中的玄机图,神器已经被割离出来,他决定尘封它。
“陛下,真的要把它装进去吗?”小成子拿着锦盒走了过来。
“装进去,这样的东西是福是祸?谁又能说得清楚,让它彻底消失吧,至少在我面前彻底消失。”他一下将其丢进了锦盒中,“尘封起来,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接近他。”
他招招手,示意他拿走,自己则整顿好衣裳,站起身来。
“陛下这是要去哪里?”小成子眉头微皱,心中有隐忧。
“我要去一趟清陵县,去看她,这边的事你多照应着,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联系。”他抓起一个小包袱,想要趁着夜色出宫。
“陛下,万万不可呀,百官都知道陛下您已经醒过来了,明早必然要上早朝,这次要是您再不出现,大臣们一定会起疑的。”
他并没有危言耸听,在南宫昭雪与恶灵斗争时,朝廷的政事一直是阮丞相在主持,虽然他公道,少失偏颇,但是身份不在,这毕竟不是他应该做的事。
而且自古以来,内戚当政,祸乱朝纲的并不在少数,虽然没有人敢明着议论阮丞相,但是背后嚼舌根的有很多。
“就说我身体仍然抱恙,这难道不好糊弄吗?我必须要去一次清陵县。”
虽然他并没有南宫翎的归隐田园思想,但从一开始他也不想当这个皇帝,如果当初南宫慕玄没有用邪恶的方法夺走他的一切,他是很愿意把这个身份让给他的。
但这世间没有如果,他必须要复仇,他自己一步一步走上了皇位,走到了一个他必须要肩负责任的至高地位。
“皇上,您这是让阮丞相为难啊,他遭受的非议已经够多了,您不妨体谅体谅他这么大把岁数。”那些难听的话他没有复述出来,有人说阮丞相想要架空皇权,这一切都是他搞的把戏,他故意支走皇上,就是为了操控政事,最终当上皇帝。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有人在污蔑阮丞?”南宫昭雪将每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可他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
“是的,阮丞帮助陛下您处理政务,其实顶着很大的舆论压力,有很多人污蔑丞相。”小成子回想起那些言语,当真替丞相感到冤枉。
“可是我……”他通过敞开的大门望向远处,似乎这样可以看见远在清陵县的艾浅。
“艾小姐知道您的心意,她不会生气的,皇宫里的事务,陛下必须要好处理了,这段时间拖下的东西太多了。”他不在的那段时间,小成子整理了许多奏折,现在就堆放在案牍上。
“好,那我过两天再去。”南宫昭雪妥协了,这份责任他也不想辜负,毕竟有那么多的老百姓都信任他,支持他。
“小浅,你等我,我一定会来救你的。”他放下了肩上挎着的包袱。
小成子为其斟了一杯茶,“陛下,喝口热茶吧,春寒料峭,可别着凉了。”他又为他披上了厚实的披风。
南宫昭雪并没有回应他,他陷入了沉思,那个梦他没有忘记,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很清楚。
他总结出一点,那就是他不能当这个皇帝,为了快乐简单的生活他不能做皇帝,为了和她的幸福他不能做皇帝,他还得自私一次,他要将皇位传给他人。
“谁会是最合适的人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