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是最合适的人选呢?”他在心里思考着,长夜漫漫,他有些失眠了。
第二天,他必须要去上早朝,恶灵肆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朝野,如今他解决了恶灵,平息了神迹大陆的波乱,倒没有人刁难他。
“陛下,替神迹大陆解决了这么大的祸患,实在是劳苦功高啊……”王严一声高呼,溢美之词不断。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阵呼喊,南宫昭雪很不喜欢。
“平身吧,这不过是朕分内之事,不需要这般颂赞。这场风波平息了,我想短期之内灜朝不会再出现其他事了,国泰民安,休养生息就显得极为重要……”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一年,各种纷乱不断,百姓也算是受尽了苦,将各项赋税都降低吧,鼓励生育,壮大我灜朝的人丁。”
这件事他昨晚也思考了很久,恶灵屠了两个村,损失了一千来人,当然并不是说这一千来人有多重要。
这样的政策也算是安抚人心,出了这么大的事,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人不在少数,给他们一些补贴,既可以缓解他们的困难,不可以抚慰他们的心灵……可以避免很大一部分人步入歪门邪道,危害社会。
“皇上英明!”
“皇上英明……”
他这个决定和很多大臣的想法不谋而合。
“近日来,听到了很多我不太喜欢的传言,我想大家应该明白我指的是什么,这些传言实则是在质疑我的眼光。
这段时间出了很多事,我不能时时在皇宫,因此需要其他人主理朝纲,我看他做得很好,如果还有谁乱嚼舌根,我会像对待恶灵一样,把他丢到异世界去,我说到做到。”
他面色严肃了许多,殿下的大臣都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谄媚之言也省略了。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也是想让大家有一个心理准备,灜朝有比我更适合做皇帝的人,不久后,我会选择退位让贤。”
话音一落,议论声又响起了。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从古至今,灜朝就没有登基不到一年就选择退位的皇上。”
“但是灜朝从古至今也没有这样动乱的一年,皇上或许是感到身心疲倦。”
“或许皇上在这次大战中受了重伤,他已经没有精力管理朝政了。”
大臣们满脸疑云,整个大殿嗡嗡地响着,南宫昭雪估摸着讨论的时间差不多了,复又说道:
“你们不必感到诧异,以后不论有任何难事,我都很愿意出来帮助灜朝渡过难关……好了,我看大家也没有什么事了,退朝吧。”
他摆摆手,率先走了。
摄政王府。
“小皇叔,你对皇位感兴趣吗?”南宫昭雪几乎是明知故问,他知道他必然不感兴趣,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因为除了他,他实在想不到更适合的人选了。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南宫翎知道他话里的实际含义,可他还是问了一遍,话中带着锋机。
“没事,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南宫昭雪浅浅一笑,“什么时候回衍国?”
他坐在了石椅上,凉意袭来,他咳了几声。
“身体还没有恢复,就不要出来走动,我想回去的时候会跟你说的。”南宫翎瞥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冷漠。
“我知道,我现在没什么大碍了,不然也不会出来的。”南宫昭雪并不在意他的语气。
“你什么时候去清陵县?我跟你一起去。”他并不忌讳让他知道,他是如此在意艾浅。
“明天就去,政事都告一段落了。”他也不介意带着他一起去。
“她有一个红色的玉佩,是她从艾僖那里抢回来的属于她的真元,只要让她的真元重新恢复活力,我觉得她一定可以恢复意识。”
他是信心满满的,因为对象是艾浅,他相信她无所不能,一定不会一直沉睡下去。
“真的?我竟然不知道这件事……红色玉佩?”南宫昭雪陷入短暂的思索,似乎在他的印象中确实有这么一个东西。
“她本来准备将它送给你,或许是在你被下了媚药的那一晚。”南宫翎还记得那时的情形。
“原来是这样?”他不言语了,心里堵得厉害,就是从那晚之后,他就没有和她好好说过一句话了。
“忽然感觉好想她,你会有这样的想法吗?”他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南宫翎轻抬眼眸,以前热烈起来:
“有……可惜我的想法在她心中无足轻重,她喜欢的一直都是你。”
“也不是一直…让她喜欢可不容易。”南宫昭雪轻笑两声,笑容中有甜蜜也有苦涩。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来得有多么不容易,当他终于捂热了她的心窝,老天爷又出来作祟了,它不希望他们获得幸福,给他们设置了重重难关,仔细回想起来,他们的美好都是如此短暂,都是在奔波与逃亡的间隙。
“结局是好的就够了,不是吗?”南宫翎努力掩藏自己的羡慕,毕竟他既没有过程也没有结局。
“结局是好是坏,谁又能看破呢?只要还是这个皇帝,我和她就不可能获得真正的幸福,你也知道的,这个身份不允许有幸福。”
南宫昭雪说了这些话,又觉得悔恨万分,自己竟然这般自私,想把这一切推给南宫翎,推给一个梦想归隐田园,被世人遗忘的人。
“这个世界真是不公道,有那么多人挤破了脑袋试图得到皇位,皇位却偏偏落到了将其视为累赘的人身上。”南宫翎感叹一声,心中却有了自己的决断,他这一生苟活至今,一直小心翼翼,没有做成什么大事,也没有犯什么大的毛病。
他心爱的人他不敢表白,他连明目张胆保护她都做不到,他付出的所有加起来也不及南宫昭雪一半,他没什么好忧伤的,他本就不该从他手里抢走她。
“是啊,而且还必须承受。”南宫昭雪一转头,看见了仍旧苍翠欲滴的斑竹,“看到这竹子,似乎能回忆起许多往事,我还记得我们曾经在御花园最北面练武的样子,那时的竹子也这般苍翠,转眼间十多年过去了。”
不知道从何时起,我们已经如此疏远……剩下这句话他保留了,说出来不觉得煽情,反而是尴尬。
“十多年过去了,有些东西也该放下了。”南宫翎添了一句,他似乎是说给自己听。
他并不是一个做事不经过大脑的人,他也不是凭空疏远南宫昭雪。他曾想如果南宫骋没有设计害死他的母妃,也没有害他落马,致他险些终身残废,他或许和他仍旧会是好朋友。
这些事他憋在心里很久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他,今天他也不会说,仇恨的包袱他背得太久,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不想南宫昭雪像他一样,背负愧疚的包袱。
还有一件事,他沉思着。
“我愿意做这个皇帝。”过了许久,他忽然说道。
“什么?”南宫昭雪握着白瓷茶杯的手一颤,他很是惊讶,便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我愿意做这个皇帝。”南宫翎重复了一声,“但是你知道,我这并不算是答应你的请求,我只是想让她开心,而让她开心似乎也得让你开心……你们去过心中所想的生活吧,我来替你守护灜朝。”
他说得丝毫不假,在艾浅眼中,有南宫昭雪的生活才会真正快乐。
南宫翎盯着那些斑竹,发了神,“你不用告诉她什么,这就当是你我二人的约定,你只要真心实意对她好,我会一直替你当这个皇帝,明日的清陵县之行后,我不会再见她了。”
他收回了目光,“茶凉了,皇上想要喝热茶,还是回自己的宫殿吧。”
“皇叔……”这是南宫昭雪第一次没有在前面加一个“小”字,“无论如何,我都先谢谢你。”
不等他回应,或许也是因为他知道他不会回应,他放下茶杯,大步流星走出去了。
南宫翎听着脚步声远去,再次抬起头来,看着那些斑竹,黑黄的印迹分布得很均匀,这是他半年前特意从御花园移植过来的,难为它们长得这么好。
清陵县。
“阿萧,你不用一直守在旁边,丫鬟守着呢,有什么消息她会立刻通知你。”关逸看萧三娘已经几天没合眼了,有些心疼。
他也一直关心着艾浅,一天大多数时间都守在房间里,可是比起她来,他还远远不够。
他还是睡了觉的,虽然严格意义上说那不算睡觉,只是躺在床上发愣而已……他已经失眠好几天了,浮肿的眼皮下吊着两块明显的眼袋,更显老气。
“逸君,那些丫鬟我不放心,她们都粗枝大叶,很有可能错过了什么细节。”
萧三娘也明白自己没必要时时刻刻守在一旁,可她就是不放心,万一艾浅动了一下手指,或者有什么其他反应,她也好及时应对。
“只要真元没有回到她的身体内,她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你不用抱有期待。”关逸知道期望太多便会失望太多。
“……”萧三娘一时语塞,“逸君,我知道的,我只是想待在小浅身边,这样会让我觉得安心。”她叹了一口气,松开了紧握的手。
“你不用太过担心,明天昭雪他们就来了,或许会带来一些好消息。”他憋出几丝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萧三娘侧过头去,盯着他的面容,看他如此憔悴,一瞬间也愣住了。
关逸的老态已经很明显,他头发乱糟糟的,细密的皱纹堆满了眼角,可在她眼中,他明明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她记得他站在崖壁上,冲她张扬肆意地笑。
她记得那时她问他,“你要去哪里?你还会回来吗?”
“我要去浪迹天涯,不会再回来了,帮我照顾好你家小姐。”
他背过身去,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现在从他身上似乎也能看到那个少年的影子,但终究有些模糊了。
萧三娘有些惶惑,她一直念念不忘的究竟是这个人,还是曾属于过往的少女回忆。
她为从前二人的相处附加了太多遐想和回味,她凭着一己之力,逐渐增加那段回忆的分量,也增加了他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因此思念成疾。
她开始突然剖析自己,得到了这些她以前从未想过的结论。并不是关逸在她心中就不重要了,她只是忽然发觉没那么重要。
“怎么了?阿萧?阿萧?”关逸叫了好几声,她都没有反应。
“阿萧!”他加大了音量,萧三娘从她的回忆中清醒过来。
“啊?对不起,逸君,我有些失礼了。”她低下头,轻笑了两声,“刚刚忽然想起你年轻时候的样子……”
“哈哈哈哈!”关逸也笑出了声,“我年轻时的样子?想这个作甚,阿萧是想说我现在老了吗?”
“不不…谁不会老呢?我只是恍惚间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事,再说了逸君在我心里其实并不曾老去。”她微笑着点点头,
那个在断情崖上高扬着头离去的人永远不会老去,老去的也不过是皮囊。
“哈哈哈,我们都没有变老,苍老的是时光,时光给我们附加了太多东西,可我们的心都似从前那般纯净。”
关逸和萧三娘都笑了,他们确实都不曾老去。
“公子,你不能进去,你不能进去……”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吵闹声。
黑影在窗格纸上跳动着,最终破门而入,是凌然。
“你怎么来了?”萧三娘早就不排斥他了,便招呼跟在他身旁阻挠的人退下。
“她醒过来了吗?我来看看她。”回了龙宫没多久,他就开始心神不宁,如果不能早日确定她的安全,他便一刻也不能舒心,于是待了两晚,他又来了。
“还没有醒过来,你放心她好了,我会立马通知你的。”萧三娘对他很客气。
“有劳三娘了。”一番道谢后,他走上前去,他想要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