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落满整个世界。
苏眠和韩沉,驱车从韩家出来。夜『色』很深,车轮碾轧积雪,发出一路吱呀轻响。
沿途树木灯光点缀,商厦门前全悬挂着“merrychristmas”的灯饰与彩蛋。苏眠才想起今天是圣诞节。
韩沉像是察觉她的心思,将车打了个弯:“去什刹海走走?”
“好啊。”她以手指轻点自己的嘴唇,寻思问道,“你以前不是挺会玩的吗?怎么总带我去什刹海一个地方?不腻?”
韩沉笑笑,手指也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那里总让我想起你。”
记忆的恢复,并不是像电视剧里那样,一朝之间,就拨开云雾得见天日的。它是一寸一寸、一点一点,溜进他的脑子里。
有时候是为她倒一杯水,脑子里忽然就响起她曾经的声音:“韩沉,你怎么这么慢啊,水呢水呢?渴死我你负责啊!”
然后就是他那时吊儿郎当的声音:“有我在,渴得死你?”
她就骂流氓了。
有的时候,是午夜梦回,他和她走在什刹海的厚冰面上,他第一次拉住她的手;还有,他开着哈雷机车,带着她在什刹海周围古香古『色』的建筑旁兜风;以及后来,只有他一人,照旧骑着摩托,驶过什刹海。有女孩瞧见了,故意尖叫嬉笑招惹。他的心却如同冰封的什刹海,他那时想,这辈子大概是等不来春暖花开的那一天了。
现在等到了。他当然要带她去什刹海。
她刚才问他腻吗?
呵……怎么可能。
他想站在冰面上吻她。男人守得云开,自然百吻不腻。
他心里兀自美着。一旁的苏眠手托着下巴,却想:去走走散心也好。毕竟今天的韩家之行,也不是那么顺利,甚至还有些沉闷。
不过,也已经比她预想的更好了。能跟他的父母长辈们,坐在一张桌上吃饭。但是有些事,是需要宽容的;有些事,还需要时间。
想到这一茬,她忽然笑了,一双眼跟澄亮的珠子似的,水光流转望着他:“你的『性』格其实真的很横。想得到什么,就要得到什么。谁都拦不住,父母拦不住,兄弟也靠边站。”她想了想,又下了结论:“自小惯出来的吧?”
“也许吧。”他答,“别的事我不见得这么横。你的事儿,就得这么横。”
苏眠心里那叫一个甜,伸头就在他侧脸上啵了一口。他却说:“急什么,约会地点还没到。一会儿你该口渴了。”
苏眠:“……谁会亲你亲到口渴啊,臭美。”
车内暖烘烘的,苏眠坐在他身侧,却像是能闻到,他大衣里,那清淡好闻的气息。窗外,雪还在下。已经到什刹海了。
因是圣诞,冰面、湖边聚集了不少人在玩。他们甚至还能听到对岸酒吧隐约的音乐声。韩沉将车停在路旁,两人牵手下车。
走出一段,他忽然问:“怨我爸妈吗?”
苏眠跟他十指牢牢相扣,摇了摇头:“不怨,真的。”沉默了几秒钟,微笑说:“我爸妈已经没了……其实吧,现在我就希望,你跟我好,跟他们也好。”
韩沉心头动容,将她搂进怀里,两人静静抱了一会儿,他用低沉轻慢的嗓音在她耳边说:“咱俩最好。”
这话难得有些孩子气,又像是在说情话哄她。苏眠抬头,望着他俊朗的轮廓,噗嗤笑了:“咱俩都到什刹海了,现在玩什么呀?大冬天的。”
他眼眸中也漫过笑意。
“玩……亲呗。”他轻喃,漫天风雪里,低头吻住了她。
这是个冰冷又火热的吻。冷的是彼此的脸颊,是她扣在他大衣上的纤细手指;热的,是他的胸膛,还有无声交缠挑逗的唇舌。
过了许久才松开。韩沉拥着她,看一群孩子们在冰面上打冰球,还有几个青年人,兴致勃勃地在堆雪人。苏眠一下子来了兴趣:“韩沉,咱们也去堆啊!”
韩沉看一眼她的手指:“你手不冷?”
苏眠咬牙:“不怕冷!”
她不怕,他可舍不得。斜瞥她一眼,径自走向积雪较厚的地方,说:“把手『插』回口袋里。我来。”
苏眠眨眨眼。
“韩沉……你说你是心疼我,还是自己想玩?”
韩沉蹲下,抓起一把雪,在手里掂了掂:“你觉得我想玩这个?大晚上我想玩什么,难道你不清楚?”
苏眠微愣,脸上顿时一烧。卧槽,这流氓耍得……简直登峰造极了!
他动手开始了。本来苏眠想在边上帮忙,却被他拦住了:“别添『乱』。”苏眠就想不通了,堆个雪人而已,用得着那么全神贯注,甚至还仔细观察琢磨吗?
慢工出细活,过了好一阵子,雪人才堆出好。但立马吸引了旁边不少人的注意。
“这个雪人堆得真好!”
“跟雕塑似的,真好看。大师啊,这是。”
……
韩沉没搭理旁人的寒暄,拍了拍手上的雪,站了起来。苏眠也瞅着那雪人,这……
别的雪人,都是胖乎乎圆滚滚的。堆得差的,歪歪扭扭;堆得好的,憨态可掬。唯独他这个,分明是个身材窈窕的少女。长发、小脸、纤腰、长裙。难得的是他就靠一双手,拍拍捏捏,甚至将身材的线条感都塑造出来了。
旁人也不是傻的,看韩沉身边站着个她,有人明白了:“堆的是女朋友吧?”
“瞧着还真有点像呢,那身材。”
一个打扮很『潮』的女孩,羡艳地对苏眠说:“你男朋友太厉害了,把你堆得这么像!”
苏眠被众人打量得有点不好意思,可又抑不住甜蜜得意:“哪里哪里,我也不知道他这么会堆雪人。”斜瞥韩沉一眼,他大概本意并不想招来这么多人围观,所以脸『色』挺冷峻。只是与她目光相对时,眼睛里隐隐有笑意。
看热闹的人都散了。韩沉搂住苏眠的肩,跟他一起看着雪人。
“我也真没想到。你居然堆得这么像。你看着身材,肩膀,腰,还真跟我差不多!”她笑眯眯地说。
哪知他静默片刻,却说道:“那几年,醒着睡着,脑子里都是你。虽然认不清脸……身材倒是熟得不能再熟了,闭着眼都能描出来。”
这话说得苏眠心里又热又躁,想起他曾经说过,做过跟她一起的……春~梦。
结果他瞧她一眼,低声说:“当时就该早点把你办了,验明正身。何至于拖那么久才相认。”
这话说得又轻又暧昧,十足的调情。苏眠脸上发烫:“韩沉,你能不撩我吗?”
韩沉轻轻笑了。
又黏糊了一会儿,苏眠看着雪地上那个孤零零的少女,一时心血来『潮』:“我堆个你吧。”
韩沉表示不抱期望。见她执意要堆,便掏出自己的黑『色』皮手套丢给她戴着,任由她糟蹋。
很快,苏眠的雪人也堆好了。
只是这个……
韩沉抄手注视着雪人浑圆的腰身,略歪的脸,勉强算得上憨态可掬的模样,开口:“你堆的是周小篆吧?”
苏眠自知堆得粗糙,但又忍不住笑了:“小篆哪有这么胖?”
“神似。”他言简意赅。
苏眠眉开眼笑:“韩沉!咱能不这么损周小篆吗?”
……
与此同时,相聚千余公里的岚市,也下了飞扬的大雪。
刑警队的那些大老爷们儿,对雪可没什么兴趣。唯独周小篆,拖了唠叨下楼,去堆雪人。
两人蹲在雪地上,正堆得兴高采烈,小篆忽然觉得鼻子痒,连打了两个喷嚏。唠叨抬头,狭促地望着他:“小篆,有人在想你哦!”
小篆『摸』了『摸』鼻子,美滋滋地答:“是吗是吗?”
两人堆得更起劲了。
……
韩沉和苏眠并肩而立,看着面前两个雪人。
韩沉忽然开口:“明天去领证?”
苏眠微怔了一下,答:“好啊。”眼珠一转,又偏头看着他:“我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现在你是不是觉得娶我,就跟去买棵白菜那么简单啊?”
“那得看谁买。”他看着她,眼眸清亮如星,“一般人他买得到这么水灵的白菜吗?韩沉独一份儿。”
苏眠简直爱死他说“韩沉独一份儿”时的那股公子哥劲头,嘴里却说:“我怎么就是白菜了?我至少也是……香菇,高级香菇!”
夜『色』愈发深沉。远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近处,欢声笑语,人来人去。两人安静地拥着,抬头只见雪落如羽,夜『色』似墨,刹那恢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