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对司徒熠的审讯正式开始。
对于韩沉选择的这个时间点,锦曦认为:很无耻也很合理,符合优秀刑警的一贯作风。因为晾了人家一晚上,这正是人困乏到极点的时刻。
然而,司徒熠还是令人刮目相看了。
灯光明亮的房间里,韩沉和白锦曦在他面前坐下。而他微微一笑,尽管神色有些疲惫,但眼神却很清亮,整个人看起来依旧风度翩翩、精神防线完全没有松动的痕迹。
“你们好。”他甚至还率先跟他们打招呼。
锦曦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眼睛。
隽黑、含笑,眉梢眼底都是湛湛的温柔。加之容貌确实漂亮,被这样的男人注视着,连锦曦都难免心头一跳。
真是……妖孽啊。
韩沉的审问开始了。
“姓名?”
“司徒熠。”他答,“复姓司徒,单名火羽白,熠。”
韩沉又循惯例问了些基本情况,他都一一作答,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
“叶想晴、周似锦分别于上月7号、本月11日被人杀害。你的手机通讯录里有她们两人。你跟她们是什么关系?”
司徒熠微怔。这个表情看起来着实相当自然,眉头微蹙,瞳仁里也有刹那的失神。更令人觉得他这个人温柔如春风一般。
“只是普通朋友。”他答,“不知道她们是什么原因被人杀的?凶手抓到了吗?”
韩沉没有搭理他的话,笑了笑,往椅子里一靠,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我们怀疑是你杀了她们。”
锦曦哪想到韩沉的审讯风格这么峰回路转,一下子直入主题。
但这个方式居然是有效的,因为司徒熠的表情变得很值得人玩味。
他的表情很平静。片刻的沉默后,甚至还笑了。
那笑依旧英俊动人,但锦曦分明看到他眼睛里,极快地闪过有些得意的神色。就好像自己掩藏许久的秘密,终于被人发现。可他不仅不紧张,反而因为他们的反应,乐在其中。
这样一个狡猾的、甚至带着几分恶作剧意味的笑,跟他之前表现出的温文尔雅成熟稳重的性格,是完全不同的。然而锦曦心里很清楚,这样细微的表情,才是一个心理变态者藏不住的情绪反应。
他答:“我知道你们这么怀疑,否则不会把我连夜带回警局审问。但是我确实无法理解,你们为什么把这件事跟我联系在一起?与我有过露水情缘的女人的确有一些,但是交往都不深。我甚至不记得她们俩具体的样貌。我今天对警方的行为非常失望,因为你们怀疑了一个无辜的人。今晚跟我一起的小姐她怎么样?你们没有把她带回来吧?一定吓到她了。总之,我跟这两宗谋杀案没关系,清者自清,你们随便调查,反正我跟这件事没关系。”
韩沉看一眼锦曦,锦曦会意,浅浅笑了笑,开口:“司徒先生,如果不是你杀的。你认为,是什么样的凶手,杀了她们呢?”
司徒熠看着她,也慢慢笑了。
“我不清楚。但是我想,杀人无外乎几种原因:仇杀、情杀、经济纠纷。我建议你们可以从这些角度调查。说不定会找到她们共同的债主。”
锦曦笑意更深:“你还漏了一样。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就是以折磨他人、掠夺生命为乐。说不准她们是被这样的人杀的。你认为呢?”
司徒熠放在桌面上的双手轻轻交握,那眼睛更加含笑地望着锦曦,竟显得含情脉脉。
“是啊,说不准。”他答,“虽然说,不同的人追求的人生价值不同。但我认为,生命是用来爱惜的,而不是用来杀戮的。尤其是女人。无法理解那个人为什么要杀她们,真的非常可惜。”
审讯室隔间里,唠叨等人和许湳柏一起看着整个过程。这时唠叨感叹:“真是要疯了,他俩居然跟一个变态聊得这么心平气和。”
小篆也点点头。
许湳柏却笑了,说:“师妹很快就不会让他心平气和了。”
唠叨等人都是一怔。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锦曦盯着司徒熠的眼睛,话锋一转:“岂止是可惜。反复虐待她们的身体、长时间的折磨。这样的凶手,内心必然极度混乱。他憎恨女人,可是对男女关系又感到自卑,才会变得这么变态。那些女人,死之前一定也非常憎恨他,觉得他禽兽不如,你说是不是?”
这话有些尖刻,可司徒熠安静了一会儿,并没有被激怒,反而还是笑了。
“我平时看书很杂,也读过心理学方面的书。其实这个问题要两分地看。任何人的情感,本身都是复杂的,爱和恨,本来就分得没那么清楚。尤其是女人。我们看变态杀手,会觉得他很肮脏。可对于他本人来说,也许他并没有肮脏的念头,他只是出于内心的某种渴望。他这么做,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错的。也许用正常的社会伦常道德观,我们应该批判他。但在他的世界里,他又有什么错呢?”
这话一出,唠叨等人尽皆哗然。
“我靠!”唠叨喃喃,“总算知道了,这人的想法也太变态了吧?居然就这么说出来,真是狂妄啊。”
小篆也说:“许教授不愧是专家,锦曦打算采取什么审讯策略,你都能提前预知!”
许湳柏笑了笑,眼睛却盯着司徒熠,沉寂不语。
就在这时,锦曦却笑了,是那种非常冷漠非常鄙夷的笑:
“你说错了,他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他根本就意识到自己的错,也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无辜。我几乎可以想象出他应该有的样子——日常生活里,他小心翼翼掩饰着自己的**,他在杀人时表现得有多张狂,平时就有多畏缩和胆小如鼠;他在人群中不断寻找猎物,但却只能靠着一张脸、金钱财富吸引女人,但他清楚,他永远也无法得到女人真正的爱。因为女人一旦跟他接触久了,就会发现他怎么这么扭曲呢?他怎么像个神经病一样喜怒无常?原来他根本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光鲜,他的内心就是一团肮脏而龌龊的欲念!所以他总是被交往深入的女人抛弃,对不对?有再多金钱也没用!或许女人被折磨临死前,会苦苦求饶。但是你其实看得很清楚对不对,她们的眼睛里,除了恐惧,还充满了憎恨,充满了恶心感,她们看你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怪物,对不对!”
审讯室内外,同时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司徒熠身上。
而他静坐不动,他的嘴角甚至还在笑。但那张英俊的脸,终于变得又红又白。他轻轻哼了一声,动了动嘴唇,但是又没讲出任何话。谁都能看出他眼中无法掩饰的怒气。而他放在桌上的双手,用力握了又握,指关节都开始发白。
最终,他的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了。表情很安静,但是却透着种阴鸷感。
“你才是怪物!”他朝锦曦吼道,“讲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神经病一样的女人!我没有杀她们!有证据就抓我,没证据就给我滚蛋!”
——
从审讯室出来后,锦曦没有立刻跟韩沉回办公室,而是一个人站在走廊里,望着天边的晨色。
她觉得心理变态者,尤其是精神病态,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
就像司徒熠。
表面看起来,就是一位完美先生:优雅、温柔、成熟,获得身边所有人的赞美。
但当这层面具被戳破,露出的却是这样一个真实的他:幼稚、狡猾、冲动、狰狞。
就像个孩子。
也许分辨所有的精神病态者,都不是难事——不管他们的智商多高。因为这些特点,就像宿命注定一样,刻在他们的人格特征里,他们无法磨灭,也无法抵抗。
那么过去,她是否跟精神病态者,有过更激烈的对战?
才令现在的她,即使失去了一切记忆,却依旧感同身受。
——
走回办公室时,就见韩沉一个人在里头,正靠在桌边打电话。
锦曦在自己座位坐下,到底有些疲惫,趴在桌上,睁着眼望着他。
“好,我知道了。”察觉到她的注视,韩沉很快挂了电话,走过来,低头看着她。
“有什么结论?”他问。
锦曦答:“极度的心理变态。符合一切典型特征:侃侃而谈却又逻辑混乱;喜欢恶作剧;甚至能跟我们讨论犯罪心理学,却毫无悔改之意;冲动易怒情绪难以控制……而且当谈及两名受害者时,他表现得很镇定,也很兴奋。他要不是变态杀手,我把脑袋割下来跟你当凳子坐。”
最后一句话完全就是男刑警们的豪放之语,她讲得理所当然,韩沉却看她一眼,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惩罚似地捏了一下她的后颈。
“怎么说话的?”
锦曦懒懒看他一眼:“管太宽。”
韩沉拉了把椅子,在她身旁坐下,将她肩膀轻轻一搂,低声问:“困了?”
“还好。”锦曦脸枕在手臂里,侧头望着他,“司徒熠的家可以搜了吗?”
“还在等搜查令。”
锦曦点头,又往他那边挪了挪,两个人靠得极近,她眨了眨眼说:“搜他的家,一定会有收获的。话说今天的审讯这么有价值,如果找到证据给他定了罪,是不是算我赢?”
韩沉也看着她,手指在她肩头敲了敲。
“是吗?”他不紧不慢地说,“我刚才接到冷面的电话,已经搜集到两样新的证据;一是经销那种护士服的某家商店的监控拍到,今年6月,司徒熠曾经去买过一套护士服。二是装修公司的线索已经查到,司徒熠位于白云山郊区的别墅,曾经做过非常严密的隔音装修,装修公司的负责人印象非常深刻。”
锦曦一怔,惊喜瞬间没过心头。
“这样他还有什么话说!”
韩沉眼中也露出笑意:“这两样只是间接证据,不能给他定罪。只能说,他是凶手的几率,大大增加了。”
锦曦笑着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太好了。”
“嗯……太好了。”韩沉一把抓住她的手,重复她的话。那双漆黑的眼,就这么沉沉地望着她:“人是你审的,证据是我找的。最后如果抓了人,算你赢还是我赢?”
他的嗓音低沉而温软,带着这些日子惯有的诱惑意味。锦曦微赧,想要把手抽回来,却听他又低声哄道:“或者,算我们俩一起赢的?”
——
忙里偷闲的短暂厮磨后,韩沉依旧神色淡然地回到自己座位,锦曦却是脸颊微红眉眼含笑,盈盈如水。
很快唠叨等人就回来了。
唠叨报告了另一个重要信息:“跟司徒熠相关的人:他的公司同事、他以前正式交往承认过的女朋友,上次被他打的那小子,还有他在那家会所比较熟悉的朋友,都请回来了。另外,许教授的测谎也快准备好了,说下午就可以开始。”
包括锦曦在内,大家都很振奋。因为对司徒熠身边人的询问,可以进一步验证他的特点,并且很有可能找到更多更直接的证据,从而给他定罪。而测谎对他们来说也是个新事物,许湳柏的测谎在国内也非常出名,据说准确率非常高。他们也很期待看到结果。
韩沉点头:“先跟他们聊聊。”——老墨:擦,刚知道网站举行月票双倍战,也即月末这五天,投1票等于2票。于是你们原本给我创造的几百票领先优势,昨天一夜就被人赶超了…当然,《美人》能拿到新书月票冠军固然最好,拿不到也没事的。但一个月的月票争夺,就看这几天,所以还是来求月票!大家看看vip账户里还有没有月票捏?但不必为这事专门打赏,谢谢!鞠躬!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