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夫人去观中求签时，可有察觉到如虫子叮咬般的刺痛之感？”徐林问道。
晶蛛将卵产在皮肤之下，虽会分泌毒液麻痹神经，但被寄宿之人，还是会有感觉，像王夫人这种养尊处优之人，若真被不知名的虫子叮咬，理应会有印象才是。
但王夫人却是摇了摇头，表示当时并未留意，但大概率是没有的，而且非但是在道观中，在她身体出现不适前的数天时间里，都没有被虫子咬过的记忆。
这就不由让徐林感到奇怪起来了。
“怎会没有感觉？既然被晶蛛产下蛛卵，那刺痛之感可是很强烈的，不应该被忽略才对。”
事出反常必有妖。
看来这晶蛛自然生长于野外的概率是很小了，定有人故意为此做了遮掩，才能让人无从察觉。
“这碧眼神君观，我是非去探上一探不可了。”
于是又仔细询问了一番碧眼神君观的情况。
原来在彭城，城东区乃是穷苦贫民的聚集之地，那里百姓受到达官显贵的剥削，穷困潦倒，每日裹腹都很勉强，一旦患病，无钱可医，只能等死。
而在半年之前，碧眼神君观突然在城东区建起，不论富贵贫穷，只需诚心参拜神君像，病症无药便可自愈，口口相传之下，香火愈发旺盛，碧眼神君之名，也渐渐从城东区往外扩散，王夫人便是听信旁人之言，才会到观中求愿的。
“夫人你真是……唉！早就与你说过，我们家背靠青云仙宗，乃是玄门正统，外界道观中的所谓道士，不过坑蒙拐骗的宵小之徒，你怎的还信那些！”
王春辉在一旁听罢，本欲喝斥，可瞧见王夫人那虚弱的样子，只能是长长一叹。
王夫人低首垂目，自是无话可以反驳，也是满脸后悔的样子。
徐林摆手道：“此事是否和碧眼神君观有关还未有定论，我等会儿马上去道观中探查具体情况，另外还请王员外也遣人帮我到城东区走访一番，看看那里有没有类似尊夫人这样的病症。”
若有妖道以晶蛛采集气血精华，必定是广撒网，不可能只有王夫人这一例。
王春辉喏喏答应，当即便唤来家中管事，安排走访一事。
徐林见王春辉情绪已恢复正常，也不知是否将王夫人没几年好活的消息如实相告，但这毕竟是人家私事，徐林也就顺势一想，没有多问的意思，只要对方能帮自己将事情办好便行。
又询问了一番碧眼神君观具体位置，告辞一声，便往彭城东方向行去。
……
城东区。
徐林万万没有想到，只是跨过一条道街的距离，街道两边，就如同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阁楼亭台，车水马龙，店铺食馆，皆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低矮破败的土墙房屋，扑面而来的难闻臭味，骨瘦如柴的过往行人……
徐林没忍住激发了一张除尘去污符，一层水波般的淡蓝色灵光将他笼罩，隔绝了随地可见的污水，随处可闻的恶臭。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发现前方有官兵巡视。
“有人犯事吗？怎么这么多官兵？”
徐林觉得奇怪，但并未多想，避开了人口密集的区域，从僻静无人之所继续前行。
以他现在的身手，又能身化清风，有意之下，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没过多久，徐林立于一块断墙之上，前方视野开阔，一眼便见一座道观立起，规模不小，来往香客不绝，大都身穿粗布麻衣，虽一个个面容削瘦，但眼神中却隐含狂热之色，有的甚至自己都饿成皮包骨了，还带着米面向神君上供。
徐林便看到道观门口不远，一个看上去六七岁左右的男孩，拖着前面一个中年男子的衣角哭喊道：“爹，这是咱们家最后一只老母鸡，还要下蛋给娘调养身体用的，你不能把它也献给神君啊。”
可前方那中年男子根本听不进去，一脚踢在男孩肚子上，将男孩踹开，骂骂咧咧道：“不让神君大人感受到我们的诚心，怎么治你娘的病？信那狗屁大夫的调养身体，哪里比得上神君大人显灵？”
说完提着母鸡挤进了道观里，人潮涌动，很快连人影都看不到了，只留他儿子在门口捂着肚子，疼得哇哇大哭。
“这都快疯魔了……”
徐林感叹。
他两世为人，除了刚到杂役院的那两个月，其余时间都可谓顺风顺水，因此他虽能理解这些人是因为生活困苦，将希望都寄托在了这所谓神君身上，但却无法做到与他们共情。
定了定神，再次激发望气符，远眺而去，果然便见神君观深处，有数道修行者的气息，但因周围人来人往，气息太杂，徐林也无法准确分辨其中修士的具体数量和境界，但应该都不怎么强，否则理应如鹤立鸡群一般，让徐林一眼便能判断出深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似有若无。
“道观里有修行者。”
“而王夫人又是在道观求签后被晶蛛在体内产卵。”
“接下来便只要看在城东区是否有大量贫民也有类似王夫人之前的病症，便能判断道观里的修行者究竟是普通散修还是妖道了。”
徐林并未打草惊蛇，悄悄退走，回到王员外府。
没过多久，便等来了王春辉的消息。
果然，城东区早是已经沦陷，类似病症已是屡见不鲜，甚至已经引起彭城衙门注意，但衙门以为是疫病，又怕担责，因此并未让消息传开，反而封锁了病症较为集中的区域，任他们自生自灭。
之前徐林见有官兵巡视，便是因为此事。
城东区的百姓求天无路，告地无门，只能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了碧眼神君身上。
而王夫人到观中求签，则刚好卡在了衙门封锁前的那段时间，真可谓是倒霉到家了。
“怪不得这碧眼神君号称能治病救人，原来如此！”
听王春辉说完，徐林恍然大悟。
那碧眼神君哪里是什么能医百病的活神仙，分明是让晶蛛将卵产在那些香客体内，待蛛卵孵化，吸食气血，使得他们身体虚弱，便到道观来寻神君保佑，观中修士趁此将幼蛛收回。
香客们不似王夫人这般伤到本源，无幼蛛寄生，吃些好的，休养几日，便能稍有恢复，以为神君显灵，再到观中还愿，体内又被产下蛛卵，重复之前那一步骤，却是被当成了韭菜，割了一茬又长一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