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舒雅的瞳孔蓦地缩了一下,她低下眼眸,握紧的掌心,指甲深深的嵌进了肉里。
她懂什么?
不过是个野丫头,居然也敢对她的家事指手画脚……
夜隐的生命都是她施舍的,所以,无论她怎么对待他,都是理所应当的不是么?
无条件的接受,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才是对她最大的感恩!
可是……
她的手下,显然都不是木凝希的对手。
她看起来柔弱娇小,却灵活的穿行在人高马大的保镖中间,把他们打的团团转,毫无还手之力。
“舒雅。”
男人沙哑的声音轻柔的喊着她的名字,笑容温和的仿佛能够包容一切。
“你啊……只是把所有的爱都给了阿纯,忘记怎么去爱阿隐,才在失去了阿纯之后,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捆绑住他,怕连他也失去,对吧?”
“……”
闵舒雅微微愣住了。
“但是感情,是一种很矛盾的存在,它可以很坚韧,也可以很脆弱,太过急切就会适得其反。”
他微笑。
“已经太久了,舒雅,我们已经破坏了那孩子的人生,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停下去寻找自己新的人生的方法,我们应该向他学习才对,就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吧?”
“你在话说八道什么……”
她才没有想要把夜隐留在身边,她巴不得当时死的是夜隐就好了,如果当初没有生下这种不祥的东西,阿纯就不会死,怎么可能会想把他留在身边……
“舒雅,带走阿纯的是疾病,跟那孩子没有一点关系啊……”
她浑身颤抖,隐忍沉默,却固执的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模样,让男人的双眸泛起了疼惜的泪光。
“你知道的,有时候抓的越紧就会失去的越快……”
此时,趁着几个男人狼狈的东倒西歪,木凝希拉住夜隐的手,转身就跑。
抓的越紧,失去的越快……
闵舒雅的瞳孔,映出了少年与女孩的背影,仿佛被放慢的镜头,那样清晰的播放。
她的眼眸像是被黑雾所笼,翻涌着浓郁的幽暗。
不是所有的真相被剥开时,会令人松一口气。
她把自己所有的爱灌注在夜纯的身上,以为夜隐不会离开自己。
可是当她意识到那份偏爱错误之时,已经太晚。
所以,她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把关系恶化,试图自欺欺人,以这种方式来逃避真实,不去追究自己的内心。
她太傲慢了。
傲慢到以为,血脉相连的人心,是可以操纵的工具。
他在恶劣的环境里成长,变得勇敢,变得独立,变得越来越由自己的思想,越来越不受她的控制,所以她不可避免的焦灼了。
而现在,他要离开了。
那毫无犹豫的背影,翻涌的衣角,仿佛伸展的翅膀,会飞得很远很远,彻底的脱离她的视线。
就像那天,夕阳洒满的病房里。
那光芒温柔的笼罩着那个天使般柔美的少年,她用尽全力握住那只手,想要从死亡的手中将他拉回来,却于事无补一样。
那种事情……
闵舒雅的脚步,晃动了一下,手扶着旁边摆放着古董花瓶的展示台,才勉强站住。
玻璃花瓶掉落在地面,摔成无数破裂的碎片。
再次失去这样的事情,她还要再经历一次吗?
闵舒雅咬住嘴唇,低沉的声音,诡异的犹如黑暗中的幽魂。
“开什么玩笑啊……”
内心翻涌的,因害怕失去而产生的恐惧,和内心坚信的真实被颠覆,而激烈的情绪,交织成了一股狰狞的暴怒,“那种事情,我才不会认可啊!!!”
她一把捡起地上花瓶残留的大面积瓶颈碎片,想也不想的朝着少年的后背砸去。
“那么想逃,就去给阿纯陪葬啊!!!”
整个房间的空气,好像凝滞了一秒钟。
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疯狂的举动。
病床上的男人惊慌的睁大眼睛,灰暗的双眸,映出了那个狠狠砸向少年后背的碎片——
“小心啊!”
那刹那发生的事情,着实令人有些措手不及。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那个因摔碎而切面尖锐锋利的瓶颈,根本来不及思考,木凝希蓦地停住脚步,将夜隐一把扯到了自己怀里,伸手抱住了他的头。
本就有裂痕的碎片在砸到女孩的后背,再次裂开,却仍然有一块尖锐的玻璃刺进了她的背心,在纯白的衣衫晕开一块艳丽的血迹。
闵舒雅震惊的站在原地,愣愣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的举动。
玻璃掉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反应过来的夜隐一把抓住木凝希的手臂,紧张的检查了她的情况,在注意到她后背的血迹时,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去。
“希……”
少年精致的面孔满是担忧和不知所措,他细长的手指颤抖着想要去触碰嵌入她后背的碎片,却又担心轻轻一碰就会弄疼她。
连同声音,都带着惊慌的颤抖,眸心闪动的光脆弱的宛如蝉翼。
“你受伤了……”
他定了定神,突然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来,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木凝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别怕,我没事。”
“可是……”
夜隐还想说什么,木凝希摸了摸他的头发。
“乖乖的,等我一下。”
“……”
夜隐迟疑的点点头。
木凝希伸手到背后,像是满不在乎的拔出了那块碎片,甚至连眉心都没有拧一下,表情淡静的仿佛真的一点也不疼似的。
将那块碎片随手丢在地上,她踏过满地的破碎,一步一步的走到闵舒雅的面前,一把扯过她的手,用力掰开。
女人那包养的极好的手,因刚才用力丢出碎片而被割破,掌心有一个触目惊心裂口。
“伤害别人,自己也会受伤的。”
她的目光,是和语气同样淡漠的色彩。
闵舒雅脸色苍白,浑身都在颤抖,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你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当时失去的是阿隐,真的比较好么?”
木凝希突然问道。
闵舒雅咬住嘴唇,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滑落,悬在白皙的下巴上。
她眸中纠缠着深沉的痛苦和挣扎。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