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给林岱的。
平白无故让人遭罪,总要赔礼道歉。
三日后正午。
日光明媚,破土而出的绿草芽儿生机勃勃,一派美好。
立在竹林旁的白衣男人周身却罩着层阴霾,与周遭格格不入。
千树一眨不眨盯着东城门口,仔仔细细检查每一个出城门的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影子在脚底变短又拉长了些,他眸色愈发晦暗,面色越来越痛苦。
千树在找魏晓溪。
那天早上,他对魏晓溪说,回到他身边。
魏晓溪没有给出准确答案,只说给她点时间考虑。
他看到了丝希望,想继续劝说。
但是魏晓溪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千树说不出来劝说的话。
他想起那天在这片竹林旁,他试图让她带他去三界岛,他们的关系就直转直下,然后姑娘就彻底抛弃了他。
是的,他不敢得寸进尺,只能适可而止。
他怕失去这点希望,所以只问她需要多久。
魏晓溪给出了三天之约。
说是三日后正午在南城门集合,说完就南下。
千树拒绝在南城门,执意来东城门这片竹林,这个她抛弃他的地方。
现在,他们约好见面的时间过了,超了至少半个时辰。
魏晓溪没有出现。
千树心凉了半截。
姑娘能隐匿身形,要走,他根本就拦不住。
他拿她没有办法。
她那日立了大功消失,联盟压根不会给她派任务。
魏晓溪这么闲,为什么还会迟到。
千树觉得,她又再次抛弃了他。
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千树心痛的有些直不起腰。
他红着眼睛,倔强的盯着出城的每一个人。
不,晓溪肯定是在忙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才耽误的时间。
他和她分开太久太久,他不了解她的事情,很正常。
情侣间就该多谅解彼此。
他是合格的爱人,所以很谅解姑娘。
他这么提醒自己,努力让紧绷的面容松弛下来。
然痛苦一点点爬满他执拗的双眼,逼出了红血丝。
他快要骗不过自己了。
魏晓溪就站在距他一步之遥的地方,陪着他站了近两个时辰。
是的,她正午前一个时辰就到达此处了。
那会子千树已经不知道在竹林旁站了多久,脸上的神色由愉悦期盼,转为焦急,转为绝望。
魏晓溪隐匿在他身旁,捂着自己的心口,想细细体会,自己究竟会如何跟着他的情绪起伏。
她好久没有近距离这样关注他,已经忘记情绪与他同频变化是什么感觉。
以前修炼闲暇下来,她就会粘在他身旁,托腮看着他看书,看他泡茶,看他侍弄药草,看他做任何事情,只要能看到他,她就开心。
自重逢之后,她就刻意回避了对千树的这种关注。
正午前,千树紧张欢喜期盼,魏晓溪被感染,她心情也蛮愉悦。
眼下看着男人几近绝望的面容,魏晓溪心口又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窒息。
这三天,她一想到千树,就会出现这种心疼。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千树下了蛊,还是神魂交融、双修带来的后遗症,亦或是……
她还是放不开千树。
魏晓溪很清楚,其实她就是还碍着千树的。
那天在密林,他发疯用武力镇压她,魏晓溪的确很恼他。
可依旧掩盖不了她还爱他的事实。
尤其是在过去这些天中,意识到的程度一日比一日强。
她意识模糊间,总下意识的去靠近他,循着那股药草香去寻找他。
那天清晨醒来,她是面对着千树,窝在他心口睡的,说明她在无意识间,也在靠近他。
这三天,因为心口酸胀难忍的情绪,老是记起他。
表意识潜意识都告诉魏晓溪,她爱他是不争的事实。
魏晓溪捂着心口,做出决定。
尝试复合。
每个人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即便没有特意计算,但脑子和心会在潜意识中给算好。
不复合,千树会发疯,会纠缠,自己面临的是……要么孤独一生,要么反杀千树,要么放弃青云城甚至第一大陆去别的地方发展。
以上三种,单个拎出来都是魏晓溪难以承受的代价。
而复合。
她不会再心绞痛,可以有个男人给自己提供情绪价值,可以双修快速提升修为。
后一种选择,身体健康,爱情滋养生活,事业节节攀升……都是在为自己的生命质量服务。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自然会倾向选择第二种。
魏晓溪也是普通人。
这种明晃晃的计算,让爱情蒙上了层冰冷的面纱,看似悲哀。
但两个人在一起,反反复复的磨合,就是一次次的博弈,利益得失的计较,无论是在情感层面还是物质层面。
逐利,是永恒的人性。
在爱情中自然也不例外。
魏晓溪只能说,千树用他自己的方式,或者加上了些许气运,强行让他们的缘分给续上了。
不过,这不够,答应复合,还得有条件。
刷——
魏晓溪撤掉流光。
她出现的瞬间,千树便发现了。
他的神色由悲转喜,眼中迸射出亮光,一步上前,想伸手过来拉她。
手伸到一半又收回去,与她保持在一臂距离,盯着她的眼睛,微笑着问道:“晓溪,你考虑好了吗?”
他眼中有紧张忐忑,期盼以及……丝丝乞求。
他没有质问她为什么来迟。
只要她来,就好。
魏晓溪温柔的凝着千树,轻轻点头:“我考虑好了。”
千树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盯着魏晓溪,试图在她给出答案前,找到能让自己安心的细节。
魏晓溪上前半步,轻声道:“我答应暂时复合。”
听到“复合”二字,千树神色一松,上前便想将魏晓溪搂入怀中。
又顿住,惊愕问道:“什么叫做‘暂时’复合?!”
“这个……”魏晓溪打开隔绝阵,拉开自己领口,露出左肩,轻点那棵栩栩如生的桃花树,盯着千树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
“是你不尊重我,强制给我的屈辱,我不想看到它。”
千树脸色一白:“对不起。”
魏晓溪笑了一下,重复道:“我不想看到它。”
他脸色愈发苍白:“可是洗不掉。”
魏晓溪态度强硬:“我不想看到它。”
千树眼中闪过绝望。
他伤害她的证据,真的洗不掉。
俄顷,他想到什么,拉过魏晓溪的手,低声道:
“晓溪,你不想看到它,我可以让它消失,但是,可能会很疼,你忍着点。”
魏晓溪沉默片刻,道:“我剜掉过这块肉,但是没用,它还会再长出来。”
千树心一缩,胸口闷痛难忍,有些说不出话来,下意识避开魏晓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