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一点,书店里人很少,柜台里只有两个收银员,听见门铃声,店员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忙手里的活。
据资料显示这家书店早在十八世纪初就已经在喜剧院附近开门营业,直到二十世纪初才搬到圣奥诺雷街,曾于十八世纪出版过卢梭和伏尔泰等人的作品,是全世界现存最古老的书店。
每一天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奔赴此地,试图感受文豪巨匠曾到访的气息,是不可错过的打卡点。
简白询问过店员,走到书架前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身后传来门铃声,然后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稍等,我去库房拿给您。”
几分钟后简白拿着书走回前台,与等在前台附近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那是个典型的欧洲男人,很高,大概超过一米九,肩背宽阔,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让他的胸肌无处遁形,棕色的头发微卷,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古龙水味道。
然而简白的第一眼却看得是他的眼睛,绿色的,精灵一般的眼睛,幽深得让人探不到底。
男人微笑着欠身,让出柜台前的位置,简白回以浅笑,将一本装订精美的法语版《小王子》放到柜台上。
“这位年轻的女士,请问您怎么付款,现金还是刷卡?我们也支持手机付款。”店员眨了眨眼睛,指着背后明显的标志。
简白把钱包里的零钞放在托盘里,“现金支付,谢谢。”
店员一边找零,一边耸了耸肩膀。“您的法语说得真好,是留学生吗?”
“谢谢您的夸奖,我是来出差的。”
店员趁机拿出地图和旅行指南,抓紧机会推销。“请看看这些可以帮助您在巴黎度过一点美好时光的东西吧。”
简白摇头“谢谢,不过我想自己探索这个城市。”
说话间刚才离开的店员回来了,等在身后的男人走到柜台前,古龙水的味道极具侵略性的包裹在简白身上,简白拿好包装妥当的书,顺手放在包里,午餐时玛蒂尔德硬塞进来的入场券被挤得半截露在包外。
“路易斯先生,您预订的书已经全部到了,一共七本。”
男人签了单,和简白前后脚出门,上车后车子却没有立刻开走,他坐在后座,注视着简白穿过街道,走到对面拉开车门。
“走吧。”
载着男人的车子离开后,柜台里的店员疑惑的看着店长,问“平时不是直接送到公司吗?路易斯先生今天怎么会过来?”
“可能是刚好路过吧。”
周一下午,简白在约定的时间来到La folie,玛蒂尔德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她等得心急如焚,连同身上艳丽的紫色长裙都像火光般焦灼,远远看见简白走来,急忙迎上去挽住简白的手臂。“亲爱的简,你终于来了,我简直要怀疑你抛弃我了。”
简白脱下外衣,露出里头的丝绸衬衣和一步裙,公事公办的问需要心理辅导的人在哪里。
玛蒂尔德推开隔壁的门,面容清秀的女人裹着丝质浴袍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右手紧张得捏着衣襟,里头是这次演出的服装,一件质地上乘,轻薄得像什么也没穿的高档衬衣。
“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别让她在舞台上崩溃,当然,最好能让她表现得更好一点。”
就算是为了钱,人很难立刻抛弃羞耻心,尤其是当你一个人孤单单的站在聚光灯下,看不清台下凝视你的人究竟是什么表情,这是一场需要放弃自尊的表演。
简白关上门,心里有些疑惑,按理说这种表演会优先选择家境贫寒的年轻女性,对这些人来说生存是第一要义,自尊和耻辱都可以拿来交换。
经营者不压榨她们就已经很好,根本不可能为她们专门请一个心理治疗师。
“她是谁?”
玛蒂尔德知道瞒不住简白,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她是詹姆斯先生的女伴。”
在这个世界里,女伴没有任何身份地位可言,是可以随时更换的装饰品。
“其实我不需要你做什么,”玛蒂尔德实话说“可是詹姆斯先生担心她失控,所以我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屋里那个战战兢兢的女伴根本不重要,但詹姆斯先生不能丢脸。
简白打开网上银行,30%的预付款已经到账。“我需要三十分钟和她交谈,可以吗?”
“当然!”玛蒂尔德安心了,扭着腰跑到前台去找她今天晚上的目标,这不过是个开胃菜,她需要更加可靠的赞助人,帮助她成为俱乐部的真正掌控者。
台上台下的反差巨大,加布里埃尔勉强看几分钟就别开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中寻找着他今天的目标。
身边的同伴拍拍他的手臂,“加比,你在找谁?”
加布里埃尔收回眼神,“没什么。”
演出结束后,简白对陷入崩溃的女人做了简短的辅导,然后对玛蒂尔德说“她的心理素质不够好,我认为她可能经受不起更多刺激。”
玛蒂尔德烦躁的深吸一口气细长的女士香烟,“还有两场,她能撑得住吗?”
“照目前的情况看,就算她撑得住,之后可能很长时间都要接受心理辅导。”
“那不是正好,就当我给你送了个客人。”玛蒂尔德轻蔑一笑,似笑非笑的看着简白。“真可惜,雾都上空再也没有珍珠了。”
简白淡淡道“晚上本来就没有珍珠。”
简短告别后,简白在拐角处看见了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后台的层高很低,男人站直后挡住了光,长得看不见尽头的走廊似乎都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得昏暗。
简白侧身让开,却被对方叫住。“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用这个理由搭讪,是否太过老旧?”简白看了他一眼,仍然往前走。
加布里埃尔追上来挡在她面前,观众大多已经离开,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
“你想做什么。”简白警戒道。
加布里埃尔退开两步,歉意一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这也不是陈旧的搭讪理由,我真的觉得我们曾经见过。”
那股成熟的、香甜且诱人的玫瑰味唤醒了他尘封许久的记忆,让他本就不够安分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
“我很抱歉这么说,但你肯定认错人了,我不是脱衣舞娘。”
“很抱歉,这是我的名片,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正式道歉的机会。”加布里埃尔把名片递给她,眼神炙热得吓人。
简白接过名片,看都不看就往包里塞,加布里埃尔笃定,她绝不会给自己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