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的负责人在外面跑了半天,在午餐时间赶了回来,恰巧加布里埃尔刚刚结束和总部的电话会议,叫上负责人到酒店边吃饭边说。
工厂的负责人叫阿尔弗雷德,收购这家工厂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上了十七年班,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附近的情况。
阿尔弗雷德说其他的工厂虽然有类似的部件,但运行过程中安全性不可控,如果有可能他建议还是使用型号一致的配件。
“附近有一家中国人开设的工厂,他们正在建造新的生产线,恰好使用了和我们同一型号的配件,但是我们关系并不亲密,想要获得他们的帮助恐怕不太容易。”
加布里埃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手机里只有公司的消息,简白安静得像睡着了一样。
“帮我约一下工厂的负责人吧。”
晚些时候,加布里埃尔在酒店大厅见到了工厂的负责人。
“你好,我是加布里埃尔,请问应该怎么称呼?”
“叫我杰克就好。”
两人各自坐下,加布里埃尔客气道“请问你更喜欢用哪种语言交谈,英语或者德语?”
“英语吧,谢谢。”
咖啡上来之前,双方本着互惠友好的方针互相吹捧了五分钟,加布里埃尔能够看出对方不太愿意这么轻易的把零件让出来。
毕竟对方也需要这个零件,耽误工期不论在哪个公司都是很严重的工作失误。
一番翻来覆去没有实际意义的交谈过后,加布里埃尔感到很无力,如果今天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十二点一过,几万欧就要打水漂。
这个数额对加布里埃尔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公司的声誉而言却是很大的打击。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加布里埃尔忽然看见杰克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随口道“你来柏林多久了?”
眼看场面僵持住,杰克乐于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接近三年了。”
“你的家人和你一起移居了吗?”
杰克摇头“他们都在国内,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
“真是可惜。”加布里埃尔惋惜道“如果他们在这里,我还想邀请你们一起吃个晚饭。”
杰克诧异的看着他,加布里埃尔解释道“我的未婚妻也是中国人,她很想家,我想她如果能看见你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加布里埃尔能感受到杰克的态度变得柔和了,像看到家人一样亲切。“她是哪里人?”
“北京人,但她很喜欢旅游,出国前就去过很多地方,比如某个很爱吃辣的城市。”说着很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发音,可惜我工作太忙,她的博士课程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结束,否则我很愿意请个年假,陪她回去看看。”
杰克面露诧异,很惊讶的说“她是来读博士的?”
德国的博士难度很高,出了名的宽进严出,能读到毕业的可不是一般人。
“您的未婚妻现在也在柏林吗?”
“是啊,她就读于柏林自由大学的心理学专业。”
杰克思索片刻,道“你们的机器出了什么问题?”
“工人试运行的时候设置参数出了问题,导致一个传导元件发生故障,没有办法被设备识别到。”加布里埃尔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故作大度道“没关系,只是延误几天而已,很感谢您今天愿意来见我。”
杰克摆摆手“既然你未婚妻是中国人,那你就是半个中国人。”沉思片刻,杰克率先站了起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带我去工厂看看。”
加布里埃尔惊喜道“那可真是太感谢了。”
经过现场查验,杰克断定问题不严重,只要调整几个参数,他同意先将元件借给加布里埃尔,让他们尽快生产需要的材料,自己的工厂先生产后续工序的材料,四天后再来拆元件。
一来二去,双方的产能都能够获得保障,就是加布里埃尔还得损失一天的误工费。
和延误发货比起来,一天的误工费根本不算什么,加布里埃尔欣然接受了这个方案,带着人亲自去了一趟杰克的工厂,在那里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回程路上,秘书苏西一脸敬佩的看着后车座忙着回消息的老板,真有他的,三言两语就让对方工厂的负责人这么痛快的把元件拆下来,这得是多么崇高的国际友谊啊。
加布里埃尔埃尔翻阅着手机相册里的照片,拨通了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之前查到的消息确定都是真的吗。”
电话那头的人严肃道“我们只能查到这么多,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消息好像被人刻意清除过一样,根本找不到本科以前的内容。”
简直就像她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上大学了。
加布里埃尔默默挂断电话,目光落在车窗外匀速向后退去的树丛。
通往市区的路越来越亮,也让人越来越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城市的喧闹和闪烁的灯光让加布里埃尔的心沉甸甸的往下落,他看不到这个无底深渊的尽头,却在车子拐过路口,即将进入社区的时候觉得自己突然长出了翅膀。
尽管这是个无底深渊,但他觉得自己能够悬停在半空中。
简白在阳台上坐了一会儿,远远看见黑色的玛莎拉蒂往这边转弯,把空杯子放回水槽中,转身进了书房。
加布里埃尔加快脚步上楼,第一次不管不顾的冲进书房,一把将书架前的简白抱进怀中。
动作强硬,不由分说,浑身上下带着浓烈的不安。
简白拍着他的背,安抚他突如其来的恐惧。
加布里埃尔颤抖着手解开领带和纽扣,额头抵着简白,声音哆哆嗦嗦的说“咬我。”
微微踮脚就能碰到他,背后是坚硬的书架,身前是惊惶不安的人,简白扶着加布里埃尔的手臂与他交换了一个极具安抚意味的吻。
“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咬我,求你了。”
简白在留下口红印的地方舔了下,肌肉瞬间紧绷,加布里埃尔的呼吸都变了。
尖锐的犬齿在脖颈上留下鲜红的齿印,加布里埃尔痛得闭目仰头,双手紧握成拳,暗暗抽气。
咬过之后,简白舔了两口,没有破皮,过几天就会消失不见。
“我饿了。”
加布里埃尔冷静下来,温柔的抚摸着简白的头发,亲了亲她的额头。“我打包了中餐。”
他仿佛一个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忽然得到了一瓶救命的清水,暂时解除了生存的危机,可这样还不够。
他看着走在前方的人,伸手去抓对方的影子,黑影一闪而过,根本抓不住。
想要藏住一滴水,就要把它放到大海里。
想要藏住一棵树,就要把它放到森林中。
想要抓住一片阴影,就要主动的走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