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白在家看到第三份合同的时候,加布里埃尔回来了。一进门直奔书房,抓着椅背把椅子转了半圈,不由分说地捧着简白的脸深吻,好几分钟后才气喘吁吁地松开她,碧绿的眼睛泛起涟漪,如盛夏的麦浪,浓郁而富有生机。
“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没有资格轻视你!”
“所以你为我做了什么,小海豚?”简白摸着他的头问。
“我要求他尊重你”
“看样子你没成功。”简白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加布里埃尔情绪太激动,不像有好结果的样子。
加布里埃尔有些泄气,把简白拉起来抱在怀里,重新坐回去,简白坐在他怀里,轻轻抚弄他因为奔跑而汗湿的头发。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只能说一些毫无用处的狠话,却没办法真正帮上你。”
简白想了想,说“我之前不告诉你失忆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是因为我觉得那是失忆的你犯下的过错,与你无关。实话说,我从没想过原谅阿道夫,我也不希望你劝我原谅他。”
成为一个心理医生是她迄今为止最重要的梦想,她在自己的职业道路上稳稳的发展着,却被未婚夫的父亲不由分说地阻断了前进的道路,不管是谁都不会轻易原谅。
或许有些人会看在未婚夫的面子上,体谅一个老人的顽固,但她不会。
“你知道想要获得德国的行医资格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吗?我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优秀的医生,花费我生命中最青春的十几年,辗转几个国家求学,我读过的文献,看过的书能够装满一间图书馆。亳不谦虚的说,在我的领域,我有绝对的话语权。”
然而简白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可这些都被阿道夫轻而易举的打破了,就因为他有钱。这对我来说很不公平。他不舍得伤害你,所以将你的叛逆造成的怒火全然发泄到我身上,他认为只要摧毁了我就能让你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可我做错了什么呢?”
“接连发生的一连串事情都证明他对我做过非常深入的调查,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他知道我的学术成就,可在他眼里依然觉得我不配。仅仅是因为我身体里没有流淌着高贵的欧洲贵族血统。
我想我在社会大众眼中至少是个精英阶层,如果就连我在和你谈恋爱的时候都过得这么艰难,得不到你家人的一点尊重,我很难想象如果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留学生,我会面临什么?”
“我或许没办法完成学业,在职业遭遇困境的时候没办法另谋生路,说不定早在你失忆的时候我就已经被逼离境了。如果你没有想起我,如果我离开后你才想起我,你真的觉得你能够跨越两个国家找到我吗?”
简白的一连串问题让加布里埃尔沉默了,他没法回答任何一个,阿道夫的行为让他感到羞愧,和简白在一起需要面对很多他此前从未想过的问题,他渐渐感到后怕,如果简白没有威廉做强有力的后盾,没有在Under Rose积攒下来的资金,没有这些年不论和自己相处得是否愉快都不曾放弃的工作,她一定没办法在面对阿道夫的制裁时像现在这样游刃有余。
他意识到自己的浅薄和自大,真正明白简白为什么一直坚持要有一份正当的体面的工作,为什么迟迟不肯接受自己的求婚。
拥有体面工作和良好社会地位的简白尚且不能让阿道夫维持基本的尊重,如果简白真的成为全职主妇,或者她这些年的成就有哪怕一分是仰赖于自己而得到的,她都没办法理直气壮的指责阿道夫的无礼。
加布里埃尔万分愧疚地把头埋进简白的颈窝,“对不起,是我让你陷入这个泥沼中。”
他简直想要狠狠拍死过去那个愚蠢的自己,他一厢情愿的以为只要自己愿意,所有人都会尊重她,可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他忽然想起他们的那次冷战,想起母亲曾经是个赫赫有名的法官,却在婚后收敛了满身光彩,成为父亲身后只会买东西的贵妇。
即便母亲将家里打点得井井有条,可在外人看来她依然只是个仰人鼻息的庸俗女人。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太苍白,可我真的想弥补你。”
湿热的液体打湿领口,简白轻轻拍加布里埃尔的手。
“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为了逼迫你做决定,只是想让你理解我为什么没办法原谅他。他是你的父亲,同时也是迫害我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明白。”加布里埃尔惊慌失措的抱紧简白,简白轻拍着他紧绷的肌肉,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不要这么严肃,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简白轻声道“我们真正要做的是一起解决问题,不是彼此对抗。”
“好的,你需要我做什么?”加布里埃尔打起精神道。
“首先你要把地板擦干净。”简白晃了晃腿,拖鞋掉了一只,可怜巴巴地趴在地上。
地上有一排带着泥点的鞋印,不难想象从大门口的到书房是怎样一副惨状。
加布里埃尔低头用鼻子拱简白的脖子,他不好意思的时候很喜欢这样,像在撒娇的小狗。
“一会儿。我想抱抱你。”
他们之间这样温情的时刻不太多,主要怪加布里埃尔没什么自制力。
可今天他却很享受这种四肢相贴却不更进一步的接触,仿佛他们是彼此最信任的人,亲密无间,不可分割。
“简,我们搬走吧。”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这套房子吗?”
“住在这里总觉得好像欠他什么。”加布里埃尔闷声道,阿道夫的话很伤人,好像他这么多年付出的所有努力在阿道夫看来都不过如此,他获得一切都要全部归功于家庭,可他明明也挑灯夜读过。
简白轻笑道“可是我没钱再买一套房子了。”
加布里埃尔条件反射地张口,忽然反应过来,如果想要完全自力更生自己账户里的钱当然也不能动。
本该在十几岁时来临的叛逆期因为来得太迟而显得更加声势浩大,他像个渴望冒险的少年那样,目光灼灼地望着简白,等待着她的一声令下,迫不及待地想为她冲锋陷阵。
“你确定要站在我这边了吗?”
“我知道谁才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