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里来,我就是从哪里来。”
余茵缓下呼吸,对上男人直勾勾打量她的眼神。她并没有说谎,因此说话时也格外有底气,眼底因他察觉异常的震惊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淡定和坚持。
许誉在这个过程中一直挑衅似地固定着余茵的下巴,让她保持着一个微扬的姿势,对视许久,像是确定对方确实没有撒谎时。他收回了手。
哪怕心里依旧有怀疑。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关心。”许誉神情淡淡的,“只要不影响我的实验,还有我的生活,我无所谓。”
余茵看着许誉,觉得他表现出来的样子真的很像一个断情绝爱的修炼者,在科技领域钻研,可能需要的就是他这种在很多时刻寡性到有些冷淡的人。
“我知道了。”她往后退了一步,背抵上墙壁,“你先回去吧,我们一起回去他们又要起哄了。是我给你造成的麻烦,我会澄清。”
许誉愣了一下,意外的神情在眼底闪烁,最后也只是瞥了余茵一眼,推开了门。
余茵在灰尘满布的楼梯间又坐了一刻钟才回去,短袖后领上沾了灰,同组的学姐帮她拍了好久,依然有些印在白t上掉不了。
学姐小声:“去哪儿碰的。”
“不知道。”余茵觉得自己越来越常说谎话了,“教学楼到处都是卫生死角,一个留神可能就在哪里蹭到了。”
“助教的袖口也有点灰……”旁边有人压低声音起哄,他们都不怕余茵,在许誉面前会收敛,在她面前却并无所顾忌。
“我裤子上也有啊,不小心蹭到哪里不是很正常吗?”
说这话的女生是余茵那天打探关系的学姐,流言最早是从她这里传出去的,她只是跟朋友八卦了一声新来的学妹是许誉的粉丝打听对方的住处,却不想最后传成了这样。她对余茵露出个歉意的表情,但余茵没有接收到。
余茵在想许誉的突破口在哪里。
楼梯间短短几句对话在她的脑海里反复播放,一帧一帧定格回看,许誉在猜测她来自“其他地方”时,那个表情是一个略显自得、胸有成竹的表情,还有……兴奋?
她的敷衍并没有奏效,但他却放弃追问了。为什么?
“邵音!”学姐看她走神,“想什么呢?”
余茵猛地回神,“怎么了?”
“做实验啦。”学姐没好气地说,“今天的操作很难,材料也有限,只能演示一次,看好了哦!”
余茵抱着记录本,“好。”
确实很难,参数很细,还需要根据实验过程中实时产生的数据调整,为了保证数据的真实性和合理性,这种实验要保证三次以上的成功结果,才能运用到实践当中。只有三套材料,遗憾的是除了第一次,二、三次都失败了。
“那只能先放下了。”把控结果的师兄说,“先把重要的完成吧,这两个实验等材料到了再补,先做其他的。”
先把重要的做了。
先放下。
余茵猛地回头,许誉在实验室最前面的电子黑板旁坐着,他这段时间对内部学生的指导越来越少了,因为他自己的论文到了关键期。
这是目前实验室里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实验室里的其他事情,都可以先放放。
那这个世界呢?
他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别看助教了。”学姐悄悄扯扯她的袖子,“这个学长一心是想当科学家的,没当上科学家之前,应该不会囿于男女情爱的。”
余茵狐疑:“科学家?”
“对啊。”学姐笑,“你没听过导师讲这个学长的故事吗,来学校的第一天就说要进实验室,说自己要改变世界。”
她笑,不是嘲笑,是一种温和的打趣。
“我要成为科学家。”
这句话在小学作文里最常出现。
越长大,进入越好的学校,学习越多的知识,看到前沿的实验室、了解最新科技,越能感觉到自己的个人知识储备与全球顶尖水平的区别。天才是极少数的一群人,在整个人类分母中,是非常非常少的一个分子。
但把这群分子凑起来,也是数量不少的一群人。
这个实验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曾是某所高中的年级第一,某个城市的高考状元,某个数学物理奖项的最高金奖获奖者,他们都是天才。所以当邵音“天才”之名在外时,人人都会嗤一声,谁不是?
但成为科学家,除了那一点天才,也就是那点天赋之外,还得看命,看机缘,看运气。看命运是否厚待你,牛顿的苹果是否砸到了你脑袋上。
做这一行的,谁不想成为doctor,谁不想做科学家,谁不想改变一下世界呢。
太难了。
“我觉得他没准行。”余茵笑了一下,回答道。
许誉平时独来独往,在实验楼也几乎没有人帮助他,他似乎也习惯了这种情况,帮助别人解决问题,然后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
桌子被人敲了敲,某张阴魂不散的脸出现在他的屏幕后面。
“什么事?”他冷冷问。
“要帮忙吗?”余茵揉了下酸胀的脖子,“未来的科学家?”
许誉顿了一下,刚起过冲突,任谁听到这句话都会觉得像对方的阴阳怪气,他不耐烦地皱眉,却在看到余茵充满善意的眼睛时,收回了拒绝的话。
“论文发表了第二作者不会有你的名字。”他抿着唇,扔过去一搭资料。
余茵丝毫不介意,归拢了下纸质资料,笑眯眯地翻了几页,“无所谓,我就当为科学事业奉献青春了。”
“第三作者。”许誉抿了抿唇,别扭地说,“任务完成得好的话,可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