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我提出来阻止霍衍入学院，你点头允了，我原以为你是被我说服了。可我现在晓得了，你其实从未认同过我。那敢问，当年你点头的时候，是什么想法。”
宋长老：“这种陈年旧账你也翻。”
夏族长：“他这么一说，我也好奇了起来。说说看，大哥，你什么想法。”
宋长老微微一笑：“玉不琢不成器。我不过想着，给这孩子点敲打，未尝不是件好事。也算是磨练磨练他的心性。”
易长老：“这么看来，今天的会议也不需要再进行下去了。老夏持正不阿，大哥爱惜人才。唯独我谨小慎微顾虑甚多。二比一，结果已经出来了。”
夏族长：“老易何必妄自菲薄。你素来心机深沉独断专行，堪称我们团队里的智多星。只不过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要过于放在心上。”
宋长老失笑：“你这挤兑人不带半个脏字的本领从哪学来的。”
夏族长：“无师自通。就因为老易，本族长差点晚节不保。我在我儿子心目中的伟岸形象也几近崩塌。”
易长老：“但凡你心理素质过硬那么一点，也不至于在孩子面前露了马脚。”
夏族长：“得，怪我。我比不得易长老，唬人面不改色，演技炉火纯青。”
易长老：“……兄弟过谦了。我看你挤兑人的本事就很了不得，一夜之间突飞猛进。”
宋长老：“得了，你们少贫两句。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我乏得很，就不奉陪了，告辞。”
易长老：“我和你一起。”
夏族长看着二人起身，忙道：“那明天，咱仨一同去学院走一趟？”
两人点头：“好说。”
***
易初勉和夏泓二人出来。
夏泓神色复杂看着易初勉：“阿勉，你承受了你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心机。”
第二战略阶段，根据易初勉的设想——
易长老背着夏族长擅自动用这种不光明的手段，后者必然要跳脚。
但如果他单独找来易长老，霍衍的事恐怕还是不会有转机——易初勉最清楚他爹不过了，三寸不烂之舌，对付耿直如夏父，简直杀鸡用牛刀。
可夏族长自己也清楚这点，他很可能会把宋长老一起找来。这样的话，局面就不一样了。
虽然宋长老平日里低调谦和，可易初勉看得明明白白，三位里，他说话是最有分量的，在三人中是老大哥般的存在。
至于他在霍衍的事情上持什么态度，易初勉也拿不准。
只能说，只要三人对质局面形成，那这个事情，就是五成对五成。
现在，他们只能静待结果。
几乎从一开始，一切都在按照易初勉的剧本走。
最叫夏泓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他好像对每一个人都了如指掌。
夏泓扪心自问，他对自己爹还算是了解，但今天他爹的形象整个颠覆。
至于对易初勉的爹，也就是自己舅舅，夏泓的印象很是单薄，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舅舅每天都不太开心的亚子。
再说宋叔叔，在夏泓心中的形象也十分之模糊，提起他，夏泓首先想到的就是：明明很年轻帅气的叔叔，可一笑起来就像极了个慈祥可掬的老爷爷。
以上，才应该是正常小孩看人的正常视角吧？
易初勉那种人格分析式的灵魂观察会不会有点儿……夏泓思索许久，想到一个合适的词：变态。
于是他说出了自己的心声：“阿勉，我觉得你长大了很可能会变成一个变态。”
易初勉凉凉看他：“承你吉言。”
夏泓：“……”
***
顾慈听到“无可奉告”四个字，挑了挑眉。
顾慈：“总之，你们这次算是帮了霍衍一个大忙。但有件事，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一下。你们的身份，最好暂时不要让霍衍知道。三家一直以来在针对霍衍，他自己对这个事情也心知肚明，所以……”
易初勉：“我们知道。”
顾慈勾勾嘴角：“知道就好。”
夏泓：“院长，你真的不知道我爹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霍衍吗？”
顾慈失笑：“怎么这样问。我要是知道，有什么理由瞒你们。”
“话是这么说……”可夏泓总有种感觉，顾慈应该知道些什么。
顾慈一脸兴味：“怎么，你们这都让长老们改了主意了，却还不知道他们针对霍衍的缘由？”
夏泓有些郁闷：“谁说不是呢。”
顾慈突然看向易初勉：“易小少爷也不知道吗。”
夏泓听了这话，偏头看过去。
易初勉面不改色：“不知道。”
可夏泓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他知道，他肯定知道什么。
他看看易初勉，又看看顾慈，目光在二人之间几个来回：“你们……是不是都知道了！”
顾慈笑而不答，易初勉突然起身：“走吧，要上课了。”
夏泓追着跟出来：“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干嘛不告诉我！”
易初勉脚下不停：“我要是知道，有什么理由不告诉你。”
夏泓：“话是这么说……”等等，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阿勉，有个事，我想问你。”夏泓突然想起来一个事。
“什么。”
“我还以为你不怎么喜欢霍衍来着，但这次你竟然这么帮他……”夏泓满脸狐疑，“你俩是不是背着我搞小团体了？”
易初勉：“……”他无语，“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夏泓：“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易初勉垂眸想了想，说：“闲来无事，管个闲事。”
夏泓：“……”
***
昨晚，他们为一个被霸凌的学生解了围。易初勉全程是旁观的。
因为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个混血——肮脏劣等的生物。
那个混血朝易初勉跌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像避开某种秽物。
霍衍察觉了他的这一举动。
混血离开之后，霍衍问道：“觉得他脏？”
易初勉抬眸：“他的体内流着人类的肮脏血液。”
霍衍嗤笑一声：“你意思是灵族的血统就高贵纯洁一尘不染了？也是，像你这个年纪，正是中二王子病的高发期。”
易初勉微微眯眼：“你这个年纪，也不见得什么都懂。”
霍衍点头：“当然，以为自己什么都懂——那可不就是中二王子病么。我懂的不多，但至少懂得，”他正色看向易初勉，“没有人应该为自己的出身感到羞耻。任谁都不能决定自己要怎样来到这个世界。而那些死死抓住一个人所谓的家世血统来做文章的杂虫们，你会发现，他们唯一拿得出手的，除了好出身，再没别的了——真是一群惹人怜爱的可怜虫。”
***
为什么帮霍衍？
易初勉问自己。
大概是，看他还算顺眼吧——他摩挲着口袋里那只录音笔，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