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墨染将文件和电脑都拿到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与蒋蕴并排坐着。
他先是大概与蒋蕴讲了一下南九码头的计划书,蒋蕴很认真地在听。
不过听着听着,她有点懂叶隽为什么会说这个计划书是空中楼阁。
整个计划书都是设想,完全没有涉及操作层面,也就是叶隽说的不具备可行性。
比如整个工程分水上和陆上,而这两个板块基本上就等于是两套体系。
叶隽给她讲的是,水上应该重点考虑专业化综合性公司。
温墨染却按照自己凭空想象的,将设计、施工建造、运维分开招标,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统筹效率低不说,工程成本翻了好几番。
难怪叶隽生气,说他浪费自己的时间。
蒋蕴有心帮他,把叶隽说过有大问题的地方,试着提了几个出来,却都被温墨染自信地否掉了。
他的理由表面看,是很充分,蒋蕴如果追着不放,难免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没办法,她只得把问过叶隽的那个风险问题又问了一遍温墨染,希望能给他提个醒,以便日后出了问题他能更好地应对。
“哥哥,这么大的项目一定会有风险吧,比如项目如果突然被叫停了呢?”
温墨染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幼稚,他低眉浅笑,与蒋蕴说,“不会的,这个项目在政府方面的经手人确定万无一失。”
蒋蕴在心中叹气,这世上存在万无一失的事情吗?可她看温墨染那笃定的模样,也不好硬怼。
她委婉地再次提醒,“假如呢,我说假如?”
温墨染自信地扬了扬眉,“在我这里,没有假如。”
行吧,此路不通,蒋蕴换另一个切入点。
“叶先生呢,有没有提意见什么的?”
温墨染:“上次计划书给他看过后,他没有意见,应该是满意的吧。”
蒋蕴扶额,有没有可能是槽多无口呢。
她吐了一口气,继续听温墨染讲。
听着听着不自觉就拿温墨染和叶隽做起了比较。
不得不说两人一样的年纪,教育背景也不相上下,可是在做事风格和思维能力方面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温家父子如果想把温氏从叶隽手里拿回来,怕是天方夜谭。
蒋蕴不想温墨染遭受打击,试着又给他提了几个建议,可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宏图大业”中,估计是没听进去多少。
“眉头干嘛皱成这样?”温墨染不知道蒋蕴心里的担忧和焦虑,还伸手去抚平她眉心的褶皱。
蒋蕴笑笑,衷心道,“希望哥哥这次能顺顺利利,一鸣惊人。”
“放心吧,我不会辜负你和爸爸的期望。”温墨染声线沉甸甸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蒋蕴不死心,几次想把话题又拉到南九码头的项目上。
可还未开口说上两句,话就被温墨染的自信融化掉了。
蒋蕴不好太过执着,只能在心中对自己说,走一步看一步了。
吃完饭温墨染送她回学校,停好车后又陪着她在校园里散了一会步。
他身量欣长,长相俊美,和蒋蕴走在一起回头率不要太高。
图书馆门口,赵玲手里抱着一摞书,与同班的一个女生并排站在阶梯上。
同行女生:“那个男的好帅啊,是蒋蕴的男朋友吗?”
“哼。”
赵玲冷哼一声,让同行的女生帮她拿着书,从兜里掏出手机拍了一张蒋蕴的照片。
犹豫了片刻,将照片发给了悬赏通告上留的电话号码。
……
宜城连着阴了好些天,今天,太阳就像是被关了许久刚被放出来一样,尽情释放热情。
暖暖的阳光浴不要太舒服,蒋蕴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还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该死的叶隽,每次但凡他出差,都会刻意与蒋蕴强调,不许她睡前关机。
闭着眼摸到手机,手指一点。
“出事了!”丁悦声线低沉。
“什么事?”蒋蕴努力睁开右眼,但也只挣扎出来一条缝隙。
“昨天你打那人找过来了。”丁悦话说了一半,“你在宿舍呆着,别出去,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哦。”蒋蕴淡定挂了电话,准备再眯一会,就听见楼下乱哄哄的一片。
宿舍在五楼都能吵成这样,可知下面是有多少人。
“艺术学院古典舞系19级学生蒋蕴,品行不端,轻薄无行,顽皮贼骨,狗彘不若……”
听到对自己指名道姓的谩骂,蒋蕴从床上下来,穿着睡衣走到阳台上。
伸头一看,公寓楼下的广场上,两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年轻男人,一人手里一个扩音器,痞里痞气地叫骂着。
蒋蕴听了一会,用词还怪讲究的,不过她敢赌十包辣条,这两个街溜子不知道自己骂的是什么意思。
自家的瓜,还都送上门了,不亲自去吃一吃,貌似不太礼貌。
她洗脸刷牙,简单收拾了一下,双手插兜悠哉游哉地下了楼。
走到一楼大厅,告示栏里昨天贴通缉令的地方已经换上了新的纸张。
她好奇走近看,待看清楚上面的文字后,眼神慢慢冷下来。
整面墙上贴满了她十四岁到十六岁这两年间的日记,一字一句极其坦诚热烈地记录了她少女时期最为隐秘的心事。
“今天吹生日蜡烛的时候,墨染哥哥问我许了什么愿,我不敢说,因为我的愿望里都是他。”
“今天墨染哥哥的青梅来家里了,我真的很讨厌她,她为什么总缠着墨染哥哥呢,墨染哥哥是我的。”
“今天墨染哥哥帮我补习功课,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很好闻,我心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我脸红了。”
……
蒋蕴站在那里,双手不知不觉已握成拳头。
她闭上眼,任由那些文字从纸张里面飞了出来,如火焰一般在她四周燃烧。
周身的空气里,似乎也弥漫了一种恐怖的焦灼味道。
当年,她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后,这本日记就被她锁了起来,同时锁上的是她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温情。
那是属于她的过往,再怎么不堪,也容不得别人随意践踏。
蒋蕴猛的睁开眼,转身快步走了出去,走到广场上,她四处找寻温墨晴,能拿到这本日记的只有她。
现在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管不想顾,只想撕碎温墨晴这个贱人。
“哟,我的好妹妹,你是在找我吗?”温墨晴从围观人群中走出来,双手抱胸,一双大眼刻意眯着,面容阴狠。
蒋蕴不做声,目光锁定她后,缓缓走过去。
温墨晴不屑地睨着她,嘴角勾起,笑得阴险妩媚。
蒋蕴走到她面前,展齿淡淡一笑,“姐姐,擅自公布他人隐私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温墨晴不之怎的,被蒋蕴周身弥漫的压迫感逼得不自觉退后了一步。
“我只是想让大家看清你的嘴脸而已,你爸死的早,如果不是我们家收留了你,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卖呢,你不想着报答也就算了,还对我哥哥图谋不轨,这样忘恩负义,你还是个人吗?”
“你十几岁就开始想男人,你敢做还怕人家说吗?”
“我妈说得对,你就是个扫把星,你先是克死你妈,后来又克死你爸,所以心里扭曲变态,居然敢对我哥那么优秀的男人产生非分之想,你配吗?不要脸!”
这些话,一句一句扎在蒋蕴的心上,比沾上毒药的刀子还要致命。
蒋蕴脸色苍白,浑身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发出的声音里带着嘶哑,“你再说一遍!”
“我……”温墨晴还未来得及再多说一个字。
蒋蕴以极快速度抬手就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
她下手极重,温墨晴的半边脸当即就肿了起来。
可她犹嫌不够,抬手想继续扇她。
然而这次手举起半空,便被人捏住了手腕。
两个身着黑色西装,保镖模样的男人突然出现,一左一右将她堵在中间。
蒋蕴稍微挣扎一下,就知道她与那黑衣男人之间,力量悬殊。
她以为这是温墨晴带来的人。
却见黑衣人朝人群中走出来的一个年轻男子点了点头。
他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高大挺拔,面容俊朗,比起叶隽的矜贵清冷,另有一番气质。
男人愉悦地笑着,“那天不是挺威风的吗?现在怎么不接着威风了?”
蒋蕴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那个在女厕门口行不轨之事被她揍了一顿的崽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