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三哥跑到宫里来找朱岳,说要娶白姑娘,让他指婚,见他不肯,又硬拉着他来皇觉寺找礼佛的太后评理,朱岳虽意外,但其实并不放在心上。
亲王和带兵的重臣联姻,是嫌命长吗?
庆王是个蠢东西,但静王和静王妃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有庆王前车之鉴,绝不敢染指军权。
三哥与白姑娘绝无可能。
但这白姑娘说,一个都不选,是怎么回事?
普天下,居然还有拒绝皇后之位的女子!
朱岳担心她没搞清楚状况,又问道:“你为何一个都不选?朕许你的是皇后之位,而非妃位,你竟然也不要?”
姜云容答道:“白姑娘或许会选皇后之位,但我不会,我最仰慕的是读书人,若让我选,我便选明年的状元。”
一口气支棱到明年去了,皇上是殿试考官,不能参加科举,自然当不成状元,而静王世子,怎么看都不像是爱读书的样子,就算参加科举也当不成状元。
她先用这个借口忽悠过去再说,反正她说了,白姑娘可能会选嘛,等先过了这个坎,全须全尾地回去,她再去问问五姑娘,看她怎么选。
太后听了,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哎呦呦,这俩儿傻小子在这里争了这大半天,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白忙活。我大朱家,也就太祖是状元出身,其他人啊,那可没这个命。
两个傻小子哟,白姑娘这可是一个都没看上你们。行了,哀家要回去午睡了,甘公公,好好送白姑娘回去,别让这两个傻小子,搅扰了白姑娘。”
太后没让皇上送,坐上步辇,起驾便回了清波渡,秋嬷嬷紧赶慢赶跟上,太后要午睡,她便紧随着进太后卧房为太后梳洗。
秋嬷嬷进了门,却见太后铁青着脸,坐在梳妆台前,再无半点刚刚的笑模样。
旁边伺候的几个奴婢皆是战战兢兢,一个小丫头太过畏惧,抖着手为太后取耳边的南珠耳环,手下不稳,便弄疼了太后。
太后一个眼神过去,小丫头吓得立马扑通跪下了,抖得如筛糠一般:“太后恕罪。”
“拖下去,这个混账东西!”太后骂道,也不知是骂这手下没个轻重的小丫头,还是在骂旁人。
几个公公立马进来将这小丫头提走,秋嬷嬷挥挥手,便将剩余的几个丫头也赶出去,告了罪,亲自为太后拆首饰,卸妆容。
“太后可是心里不痛快?”
秋嬷嬷为太后取下满头的头饰,又拿出一个木梳子,一下一下给太后通头发,一下一下,好似把所有烦忧都梳走一般。
太后长嘘了一口气:“孩子大了,翅膀硬了。”
秋嬷嬷跟了太后这许多年,是太后嫡系心腹,和太后有着几分与旁人不同的情分,有些话别人不敢说,她却能说上一说。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白姑娘美若天仙,皇上喜欢,也是常理。”秋嬷嬷劝道。
“哼!”
太后冷哼一声:
“他若看上的是一姑娘,就是天上的嫦娥哀家也给他弄来,他看上的,分明是白姑娘她爹,勇毅侯。
皇上小时候是多么乖巧可爱的一个小娃娃呀,虽不是哀家亲生,但哀家自一岁把他养到这般大,他小时候病了,哀家几宿几宿不睡觉陪着他照顾他。
我们俩孤儿寡母地把大魏朝撑到现在,多不容易,谁承想,长大了,翅膀硬了,就敢跟哀家作对。还是小娃娃好啊,若是小娃娃永远长不大就好了。”
秋嬷嬷取了温热的帕子给太后擦手:“皇上还是孝顺太后的,小娃娃虽好,但毕竟有自己的亲娘,和太后未必一条心。”
是啊,不仅仅不是一条心,还妄想着自己做太后取而代之呢。
皇上大了,不听话了,怂恿着群臣要亲政,要逼她交权退居幕后。
太后见了庆王家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便起了换一个皇上的心思。
谁当皇帝不是当,反正只要是姓朱,她便算是对得起朱家列祖列宗。
庆王和严将军都是太后嫡系,太后便向庆王透露了半分这意思。
谁曾想,不过是给他们一个脸面,倒勾起了这帮子人图谋不轨大逆不道的心思。
安排在庆王府的密探传回密语,严家大姑娘,庆王世子妃,在儿子百日宴上,和自家母亲严夫人笑谈,待自己儿子做了皇上,她便是太后。
哼,一个黄毛丫头,她也配!
连太后自认为绝对忠心的庆王和严将军都能起异心,何况旁人。
太后因此也绝了再去其他宗亲家搞个小娃娃做傀儡皇上的心思。
秋嬷嬷伺候着太后梳洗完,扶着她去上床午睡,又说道:“太后喜欢小娃娃,也不只宗亲家有,若太后开恩,准了皇上今年大婚,祖宗保佑,明年太后也该抱孙子了。”
太后扶着秋嬷嬷的手突然抓紧,她看向秋嬷嬷,眼神锐利得简直能将她看穿。
秋嬷嬷迎着太后的目光:“太后,可是老奴说错了话?”
太后拍拍她的手,一直皱着眉头的脸舒展开来,笑了:“没有,秋嬷嬷,你说的对极了。”
也是,她之前怎么没想到,何必舍近求远,孩子大了,虽不听话,但也到了能再生个小娃娃的年纪了。
秋嬷嬷伺候着太后睡着,出了太后卧房,叮嘱着几个大丫头好好伺候着,她要亲自去药房,为太后准备午睡后吃的珍珠粉。
秋嬷嬷出了清波渡,去药房的路上,路过一个偏僻的厢房,厢房门口几个大缸种了几株睡莲,养了几条游鱼,她便忙里偷闲,停了片刻。
秋嬷嬷一边赏鱼一边自言自语道:“幸不辱命,主子交代的事,老奴已办妥。”
说完又起身继续往那药房去了。
四周寂静无声,仅剩那游鱼自由自在,在大缸中游来游去。
又过了片刻,一个小沙弥从隔壁角门推门出来,往着神女湖的方向匆匆而去。
神女湖畔,甘公公领着太后的旨意,护着姜云容回去,静王世子朱星扬自然也没了比钓鱼的心思,抛下皇上,也跟着去了。
湖边便仅剩禁军护卫一班人陪着皇上一人还在钓鱼。
小沙弥到了近前,跪地行礼,对皇上说了什么,皇上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小沙弥便行礼告退,又悄悄隐没而去。
朱岳又坐了片刻,收了鱼竿,笑道:“垂钓之事,果真有趣,有趣极了,四虎,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