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内,今日沐休,白亭山在自己的小院书房里,拿了本论语,好似在看。
但青竹进了门,却一眼看出,公子又在发呆了。
公子这几日,不知怎的,时不时地拿着本论语发呆,青竹却是不懂,这不是公子小时候启蒙的书么?公子七岁就能倒背如流了,如今都要考进士了,怎的还要日日看。
他到了近前,轻声说道:
“大公子,绿松来传消息,桂嬷嬷派人从皇觉寺一路跟踪,发现婉晴姑娘的住处了,今日侯夫人只怕会发难于婉晴姑娘。”
“知道了。”白亭山道:“你与绿松说,盯着侯夫人,看她什么时候派人给礼部尚书府王家送帖子,速来报我。”
“好的,大公子。”
青竹又巴巴等了一会儿,见白亭山另无吩咐,疑惑道:“大公子,婉晴姑娘那边,我们不用提醒么?”
白亭山合上论语,细细抚平书上褶皱,回道:
“婉晴特意去皇觉寺,好让侯夫人撞破她与二弟的私情,为的就是把台子搭起来,唱一出好戏。
青竹,你且记住,剧本写好了,台子搭起来了,剩下的便要靠名角发挥,我们作为观众,便要耐心等待好戏,万不可自己下场,你去提醒,反倒会坏事。”
青竹只是着急:“万一侯夫人抓了婉晴姑娘,远远发卖掉,那我们之前的功夫不就白费了么?”
白亭山笑了,拿书敲了敲他的脑袋:“真是木头脑袋,你可知我为何让绿松,盯着礼部尚书府?婉晴的乐籍在教坊司,教坊司归礼部管,除非礼部或者皇族点头,否则任谁也不能从教坊司提人。”
青竹恍然大悟,终于懂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挠头笑道:“公子英明,那我去和绿松说啦。”
青竹走后,白亭山又打开论语,想要看看书,静静心。
这几日不知怎的,心神惴惴,总觉有事发生,无论什么书都看不下去,晚上睡觉也睡不踏实。
上次他有这感觉,还是十年前姨娘走的时候。
晚上实在睡不着,他想起上次云容那丫头来这里的时候,看本论语都能看睡着,便也想试试看,看看论语是不是能平心静气。
只是对他却是无用,孔夫子的话句句真言,常看常新,怎么能看睡着呢?
白亭山实在是不明白她怎么能看论语也看睡着,反而每次拿起论语,看到那空荡荡的贵妃榻,又想起她在烛光下,躺在那榻上,突然睁开眼,对着他笑的样子。
这么想着,多日不见的她,在他心中,不仅未曾淡忘,反而越发鲜明,好似此刻真的有个她,便在那贵妃榻上,睁开了眼,对着他甜甜一笑,又从榻上下来,款款而来,到了近前,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唤道:“大公子。”
“大公子。”是她又唤了声。
白亭山觉得自己定是魔怔了,只这臆想中的一句话,竟然让他半个身子都麻酥酥地。
走火入魔,说得便是此情此景吧。
……
“大公子!”
“大公子!”
青竹连叫几声,大公子都没反应,又是大白天地拿本论语就在那里睁着眼发呆。
事情紧急,青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凑到他耳边,大叫道:“大公子啊啊啊啊啊!”
这种叫法,便是鬼都能给叫活过来,何况是白亭山。
白亭山拿书遮了耳朵,无奈道:“听到了,青竹,这么快回来了,何事?”
然后他就看到了门口的两个黑衣带刀侍卫,既不是侯府的侍卫装束,也不是国子监的侍卫装束。
定然是有事发生了!
白亭山心中震动,面上却未显,看向来人问道:“何事?”
廿七一个闪身到了近前,掏出四爪青龙的玉佩说道:
“公子可是勇毅侯府白家大公子?我等乃静王府侍卫,受静王世子之命,白姑娘所托,前来传话,五姑娘病重,此刻在朱雀街刘家医馆,请白家大公子速去。”
白亭山立马站了起来,连带着桌上的东西都掉了一地,他看得真切,确实是四爪青龙的玉佩,只有皇亲能用,来人说是静王府的人,应当是真的。
只是妹妹平日里深居简出,怎会和静王世子扯上干系?且病了不在侯府,又怎么会跑到朱雀街去?
白家和静王府几乎没什么交情,勇毅侯是掌兵权的侯爷,为了避嫌,平日里和皇亲们都不来往,有意识的,白亭山便几乎也不和亲王府郡王府打交道。
但他此刻也来不及细想与静王府的这其中的官司,脑海中只萦绕着这侍卫的那句话:“五姑娘病重……”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病重!
又偏偏是在勇毅侯在外打仗,而乌明珠又离府不在的时候!
简直和十年前一模一样,乌明珠因事不在府上,侯爷在外打仗,他在国子监读书,洪姨娘代为管家,平日里好好的兰姨娘,突然就暴毙身亡,一尸两命,肚子里还有个他未能出生的弟弟。
可不要让他发现是有人捣鬼!
否则,十年前是他人小力微,杀不得人。
如今,白亭山眼中杀机一片,抬脚就往外走,拱手说道:“这位壮士,多谢!烦请带路。”
青竹紧跟着他,要同他一起去。
白亭山却从胸口取出一个信物,交由青竹道:“去京郊大营,找周副将,他知该如何做。”
事态紧急,又有外人在,青竹不方便多问,拿了信物,便往那京郊大营去了。
白亭山随廿七出了国子监的大门,廿七将其中一匹快马交由白亭山道:“白公子,请。”
白亭山拱手再次谢过,翻身上马,随着廿七,便往朱雀街而去。
到了朱雀街的刘家医馆,白亭山随着廿七进了医馆后院,一路走来,里里外外,只明里的,竟然有不下二十人的侍卫,戒备森严。
而看这屋子的制式?
白亭山眯了眯眼,停下脚步并不上前。
拜乌明珠所赐,他在这方面,非比一般人的敏锐和在意,只怕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廿七见他停了脚步,疑惑问道:“白公子为何不走了?”
白亭山指了指这屋子道:“此乃姑娘家的绣房?我等如此,当是不妥。五姑娘呢?烦请壮士带我去见五姑娘。”
姜云容在屋子里面听到白亭山的声音,忙跑出来,说道:“大公子!五姑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