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皆是吓了一跳,谁知婉晴看着柔弱,竟然是如此刚烈的女子!
嬷嬷们下意识护着乌明珠连连后退,却被乌明珠喝道:“让开,桂嬷嬷,去看看人怎么样了?”
乌明珠紧皱着眉头,只觉当前当真是棘手,棘手极了。
她就没想过用这种方式要婉晴的命,还让婉晴用这样惨烈的方式和那样决绝的告别死在白兴英面前。
普通的情情爱爱,你爱我我爱你,山盟海誓,摘星星摘月亮,就是要把心剖出来比一比,都没什么打紧。
但若有一个姑娘,为了自己的傻儿子居然真的甘愿去死!且还当真死在他面前,那她那多情的傻儿子还不得刻骨铭心,记一辈子呀!
若真的死了也罢了,怕就怕,居然还没死成!
一段情爱,一旦掺杂了生死,用性命证明过真心,那便如被火炼过的真金,真的不能再真,非得付出昂贵的代价才能得到。
乌明珠眼中起了杀机,哪怕将来被自己儿子埋怨,她也得做这个恶人,这个婉晴,留不得了!
当桂嬷嬷准备去探婉晴的气息时,却被白兴英一把推开。
白兴英扑到婉晴的面前,抱住她大叫道:“婉晴!婉晴!我的婉晴!你可真傻呀,想什么劳什子的来生,你睁眼看看我,看看我,我许你今生,恩爱夫妻,我今生就给你,好不好!婉晴!我的婉晴!”
白兴英抱着婉晴,哭得简直快断了气。
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这样啊!
他本就是个多情的公子,是个戏痴,每每看到戏中的生死离别,都会落泪。
又每每会爱上戏中女旦,直到下一部好戏开场,又会爱上下一部的女旦。
他爱的时候是真心的,不爱的时候也是真心的,他爱过这么多女子,却没有一个女子爱他爱得愿付出自己的命。
而现在,有人居然真的爱他,爱的愿意为他去死!
如今那戏台子上才会有的生死离别居然发生在他身上,他怎能不动容,怎能不动情,甚至有刹那,想要效仿那戏中的痴男怨女,与她共赴黄泉。
她为何突然就要寻死呢?
是了,是了,是母亲一口一个娼妓,伤了她的心啊!
可她也是被逼的啊!母亲也真是狠心。
她本就刚失了孩儿,正是心灰意冷的时候,又怎能禁得起母亲如此羞辱。
她虽沦落风尘,但却品性高洁,如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即使被母亲如此对待,却连一句恶语也未曾对母亲说过,一句怨言也未曾对我说过。
若有来生,她所求的也不过恩爱夫妻四字。
她是真的好爱我啊!
白兴英好像一个上了台的戏子,一旦入戏,便停不下来,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动情,每想一分,只觉自己和婉娘的情意又深厚了一分,而母亲便是那拆散他们二人又逼死婉晴的大恶人!
“母亲!如此你就满意了吧!”白兴英抱住婉晴,嘶吼道:“杀了我的孩儿,又逼死我的爱人,你可满意了吗!”
乌明珠上了前去:“兴英,当务之急,是快找个大夫,或者还有救。”
乌明珠朝桂嬷嬷使了个眼色道:“嬷嬷速去,务必要请一个好大夫,快去。”
桂嬷嬷秒懂了乌明珠的意思,口中称是,跑得也是风风火火,但到了大门外,找了个背风的地方一蹲,就不走了。
桂嬷嬷跟了乌明珠多年,两人默契十足,侯夫人让她出来,一是给二公子做做样子,假装让她去请个大夫,拖延时间,这样像二公子这种只会抱着人哭嚎的公子,自然想不到根本就不会有大夫来。
侯夫人要这小蹄子的命,桂嬷嬷心知肚明。
第二层意思,侯夫人是在保她,待会儿若那小蹄子真死了,二公子发起疯来,只怕会找人陪葬,而这个人很可能会落在她这个亲自给婉晴姑娘灌药的人身上。
白兴英对桂嬷嬷的离去充耳不闻,还沉浸在自己脑补的生死大戏中,甚至开始回忆起两人如恩爱夫妻般的一点一滴来。
想他刚刚出门前,婉晴还好好的一个人,他出门前,婉晴还在和他商量着要给腹中孩儿做什么样的小衣服,小鞋子,小虎帽子。
“也不知他生下来,会像我多些,还是像二公子多些,若是他能长得像二公子多些,就更好了。”
“待他生下来,便是夏日了,和二公子的生辰也很近呢,若是父子俩都生在同一天,那才有趣呢。”
“待他启蒙,也不知是像二公子这般聪慧,还是如我这般笨手笨脚,到时候二公子可要多教教他呀。”
“母子连心,虽然他才只有一点点大,但我就知道他是个小小的男子汉,二公子给他取个名字吧?”
……
一桩桩一件件,如今回想起来,婉晴句句都是暗示,是有多么期望和他做夫妻呀,而她自知不配,到死才敢说出来。
白兴英正撕心裂肺地哭着,突然怀里的婉晴动了动,眼睛微微睁开,手也艰难地抬起来,好似想帮他擦眼泪。
白兴英忙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欣喜地说:“婉晴,你没死!婉晴,你不要死,我们今生便做恩爱夫妻,我们的孩儿也会再回来的,你不要死,听到没有!”
婉晴嘴角扯出一丝微弱的笑:“二公子,虽然知道你是哄骗我的,但我还是当真啦。”
白兴英还在戏中,尤不能自拔,忙赌天发誓道:“我白兴英对天发誓,此生非婉晴不娶,否则天打雷劈……”
誓言还未发完,又被乌明珠强行打断道:“混账东西,你在说什么胡话!是不是当真要被逐出家门,赶出侯府才罢休!”
婉晴被这么一吓,眼皮子一翻,又昏了过去。
“婉晴!婉晴!你醒醒!”白兴英看向乌明珠,双眼中几乎能喷出火来:“母亲,你是不是定要逼死我才罢休!”
乌明珠没想到这小蹄子竟如此难缠,而自己的儿子又如此执拗,只好强压着火气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你娘还能害你不成,既你如此舍不得她,不如先带她回府吧,这里东西药材样样不全,回府东西全些。”
白兴英还未答话,桂嬷嬷先连滚带爬滚了进来,一脸慌张地说:“侯夫人,不好了,教坊司带了京兆府的兵来抓人了,说是二公子窝藏教坊司的逃奴婉晴,要来抓二公子和婉晴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