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这场武状元比试结束,朱星扬最终赢得了武状元,姜云容都没有再和朱岳说过话。
她心知她今日与朱岳这般撕破脸,其实是非常不明智的。
他可是当朝皇上,她今日如此得罪他,待他收回权柄之日,或者她失去太后宠爱之日,便是她的死期。
但朱岳接二连三地,将朱星扬当成牌桌上的筹码那样摆来摆去,就让姜心容心里非常地不痛快!
而作为现代人,她还有一个非常大的问题,那就是对皇权君恩天然缺少敬畏之心。
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在姜云容这里根本不存在,君要臣死,她非要弄死君不可!
在她的概念里,皇上,只是一个符号。
若承载这个符号的人,让她觉得不喜欢,她就不愿意再花时间精力去敷衍奉承他,哪怕他是皇上。
再说了,敷衍和奉承有用吗?
从太后与她相认的那一刻开始,她身上就打上了太后的标签。
无论她怎么奉承朱岳,朱岳收回权柄,第一个就会拿她的血开刀祭天,既然如此,何必现在还费力讨好他。
……
朱星扬赢得这个武状元,不能说是轻轻松松,只能说是毫无难度。
比试完,前十的人,皇上都会亲自下校场,为这十人御赐盔甲和银两,明日兵部还会摆宴赐官。
朱星扬是武状元,第一个拿了,也不等其他人,便跑到看台来找姜云容。
他来考这个武状元,是为了让姜云容开心,但他拿了这武状元的名头,欢天喜地地来找姜云容,却发现,姜云容好像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开心。
朱星扬想哄哄她,便将赢得的盔甲和银两往姜云容怀里一放,笑嘻嘻地问道:
“怎么样?怎么样?你可有好好看我比试?我厉不厉害?你既然喜欢状元,这武状元的盔甲,我送给你呀。”
姜云容抱着那盔甲,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也笑了起来,夸赞道:
“嗯,你可真厉害!这世间一等一的厉害!”
朱星扬见她终于去了愁容,露了笑意,也开心地笑了起来道:
“那是自然!可惜今日题目太过简单,不然我还能更厉害呢!”
真是任何时候都是那样自信呀!
姜云容有些羡慕朱星扬的这份自信,此时他的这份自信,既不是来自于他与生俱来的身份,也不是来自于父母长辈的宠爱,而是来自他自身的本事。
去掉他静王世子的身份,去掉他婶婶的视若亲生的看中,当朱星扬只是朱星扬时,他依旧是武功天下第一的武状元,这便是他的凭仗和立身之本,别人便动他不得。
而她姜云容的立身之本是什么呢?
去掉安乐公主的身份,去掉太后对朱宝儿的宠爱,仅凭她自己,能否不用遮掩,不受人掣肘,堂堂正正地立足于这世间呢?
果然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满足一个,又起一个,一旦起了这念头,便再也放不下。
她现在看似尊贵无比,无人敢动,但实则性命与荣辱,全系于太后一人身上,太后若败了,姜云容必死无疑。
因她立身不稳,才引来朱岳的挑拨和觊觎,归根到底,她的手中,还是缺少能为她所用,仅忠诚于她的力量呀。
若有一股力量,只属于她,能让她不必依靠于旁人,仅靠自身,那便好了。
只是这力量,她要去何处寻呢?
……
接下来几天,这个念头就一直在姜云容的脑中和心中回转,连陪着太后在书房看折子,都想得走了神。
朱岳那日在校场,又是威胁又是拉拢地,姜云容那样说话得罪了他,便等着看他会不会报复。
本以为他会设法向太后告密,扯那真假朱宝儿的官司,结果这几日却风平浪静,无事发生,也不知这朱岳又在谋划什么坏心思。
那日从校场回宫后,姜云容还找过太后,委婉地说,既然这之前调查的人有问题,那是不是再找人查一查朱宝儿的事儿,方才稳妥。
“太后,万一那人故意哄骗,搞错了呢?要么再查一查,找一找吧?”
结果太后听了却当场掉了眼泪:
“宝儿,娘已让人仔仔细细查了,你确确实实是娘的宝儿,宝儿啊,你要如何才肯认我这个娘亲呢?”
姜云容便不敢再提什么,再去找一找朱宝儿,万一搞错了的话。
太后手臂受了伤,为了不引起朝堂恐慌和揣度,这几日连人都见的少了,非亲信之人不得见。
日常也只看些紧要的折子,和拔除皇上那些隐隐成了气候的党羽。
太后见姜云容一份折子看了这许久,便笑问道:
“宝儿,给娘看看,什么事儿让你如此为难,竟看了这般久。”
姜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递了过去:
“是有个言官,在骂白侯爷,骂得有些出格。”
最近朝堂上有两件大事,热闹得不得了。
一个是马上三月初的科举考试,会试临近,京城住满了赶考的书生,就等着看这次科举能否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还有一个,便是静王府和勇毅侯府突然在朝堂打起来了,起因是因贺老爷子从南洋回京,勇毅侯府便找了个言官,弹劾贺老爷子与海寇乔四海有染。
否则如何旁人连海都出不得,偏你能万里迢迢,从那南洋之地,全须全尾地回来?
海寇见人就杀,偏不杀你,是何缘故?是否因这海寇乔四海,是你下属的缘故?
静王府是否暗中资助乔四海,行这草菅人命之事?
静王府如何能同意白家这么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很快就又有言官弹劾白侯爷。
说的无不是,白侯爷当年与那乔四海是至交好友,好得都穿一条裤子,睡一个戏子。
这次这言官甚至翻起了旧账,说这乔四海,原有的乔家大公子乔朋贤,当年已是判了死罪,是白侯爷买通了狱卒,用一无辜之人掉了包,将乔朋贤换了出去。
这乔朋贤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干起了海寇的生意,犯下清浦大案,归根结底,都是因白侯爷。
白侯爷呀,分明就是我大魏朝的千古罪人!
这言官之笔,了了几句,就给白侯爷盖了个千古罪人的大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