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莽古尔泰是出了名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让他冲锋陷阵斩将夺旗是没问题的,让他独当一面指挥一支大军征战攻伐也没问题,但是指望他能够理解透彻自己的战略意图并且贯彻执行,跟各旗配合好,那真的是比登天还难。
好在皇太极没有绝望,被包围在大凌河的两万余名关宁军军民,这是孙承宗也不敢轻易放弃的,就这样过了十天,锦州方面再次有了动静。
八月二十六日,关宁军再次来援。
这一次,关宁军是下了血本了,出动骑兵六千余人,由山海关总兵宋伟、辽东总兵吴襄亲自率领,副将刘泽清、祖大乐、裴国珍、参将祖宽、夏成德、吕品奇、马科、游击李辅明、靳国臣、祖大弼、张韬、张可范、韩栋梁等四十余名将领随同出援,算得上了精兵强将倾巢出动了。
明军用实际行动告诉皇太极,他们是非常严肃、认真的,这大凌河城,他们是救定了。
老天爷似乎也有心帮明军一把,自他们出城之后便降下大雾。
这场大雾让建奴那野狼一般的哨骑失去了以往的灵敏凶悍,没能像以前那样明军一出锦州便扑上来厮杀,给明军制造麻烦。
关宁军援军一路疾行,很快就推进了十五里,在鸡鸣驿扎下营盘。此时雾更加大了,能见度仅几尺而已,明军和建奴都成了瞎了,谁都不知道对方到底在哪里。
至辰时三刻,四野仍是白雾茫茫,难以视物,关宁军援军不免有些心慌,满洲八骑的赫赫凶名给予他们太大的心理压力,一次次惨败令他们对建奴怕到了骨子里,稍有风吹草动便以为是建奴杀过来了,可谓风声鹤吠。
然而,被刘明遇揍得怀疑人生的建奴大军,此时对上关宁军这个老对手,发现一切似乎回到了原来的轨道,明军还是他们熟悉的那个明军,还是那个中看不中用的明军。
或许是上天给大明开了一个玩笑,一道青光在白雾中直入天空,明军的营帐隐约可见。
此时的建奴军队几乎摸到了关宁军援军的眼皮子底下,看到关宁军援军大营的那一刻,建奴精锐骑兵狂喜,嚎叫着冲向关宁军援军大营。
在青光腾起的那一刻,关宁军援军大营立即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
这年头的人迷信得很,往往会将一些自然现象视为神迹,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一场日食或者月食,一场不符合节气的风雪,都会对军心造成巨大的影响,甚至可能会导致一场溃败。
比如说高加米拉战役前夕发生月食,波斯人视为凶兆,营中哀声一片,而马其顿人视为吉兆,欢声雷动,次日大战,马其顿大军锐不可挡,将高加米拉变成了波斯大军的集体公墓。
关宁军援军同样不能免俗,四野尽是大雾,唯独自己大营这边有青光,任谁在高度紧张的时候看到如此反常的现象都会慌乱的。关宁挥援军望着那道要命的青光,神情惊恐,如果刘明遇在这里,肯定会向他们解释:这只是阳光在雾气中折射发出来的光,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刘明遇不在,就算刘明遇在也没用,关宁军援军还会问他为什么这光不在建奴那边,偏偏在我们这边?难道是老天爷在偏帮那帮野猪皮不成?
浓雾中传来的急促的马蹄声,浓雾中,四面八方影影绰绰,人喊马嘶,羽箭如风朝关宁军援军射来,中箭者的惨叫和未中箭者惊骇欲绝的狂呼声,还有受惊战马的狂嘶如海啸一般淹没了一切明军第二次同样以失败告终,而且败得比第一次还要惨,六千精骑,仅两千余人逃出生天,余者不是当场斩杀,就是成了俘虏。
其实这次明军败得冤,很冤!本来他们跟建奴谁也看不见谁的,继续对峙下去,等到大雾散了再摆开阵势开打,不见得会败得这么惨;即便是在大雾中遭到建奴的猛攻,他们也并非没有一点机会,因为此时大雾已经开始消散了,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大雾一散,他们不见得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就在宋伟调兵遣将要跟莽古尔泰血战的时候,吴襄却撇下友军溜之大吉,直接导致大军全线崩溃,大势如此,就算把吴起请来,也打不赢了!
此时的大凌河战场,成了皇太极表演的舞台,他的胜利还在继续。
在九月二日,这宋伟和吴襄再度率领八千步骑军出城,增援大凌河城。这次,这两位学乖了,沿着山地运动,试图利用地形限制建奴八骑的发挥。
但是很不走运,他们跟皇太极撞了个正着,皇太极见前方烟尘滚滚,知道是明军大部队来了,二话不说,率领八百亲兵冲上去,横冲直撞。正黄旗和镶红旗一见就急了眼,这可是他们的汗王啊,一头扎进了千军万马之中,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全家都得死的!这两旗精锐红着眼不要命的冲上去,对吴襄和宋伟发动排山倒海般的进攻。
上次惨败令吴襄和宋伟心有余悸,哪里还敢再硬扛,见势不妙,呼啦一下就逃了。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跟上前如出一辙,明军溃不成军,建奴杀得明军尸横遍野,这次增援再度以惨败告终。
孙承宗眼看关宁军不堪大用,这才想起刘家军和天雄军这两支王牌,就在孙承宗酝酿着词语,准备征调刘家军的时候。
大宁境内此时已经全面进入了紧张的秋收之中,几乎所有不太紧张的工厂临时停工,所有人和所有的牲口,都集中到田地里收割麦子和大豆。
在这种时候,一些奇奇怪怪的机器开始投入了使用,比如说畜力的脱粒机,这玩意就是一个木头和钢铁组成的大滚筒,只需要把麦子塞进去,经过齿轮加速的畜力脱粒机,就可以把麦粒和麦秸秆脱离出来。
不用像原始的打场一样收割庄稼,效率高,而且麦子不用沾泥土,非常干净,在秋收的时候,所有的学校也放假了,成年人在前面收割麦子和玉米,孩子们则跟在后面捡拾散落的麦穗。
此时放眼望去,大宁大片良田里,小麦已经成熟,风一吹,一片片的麦浪此起彼伏,仿佛一圈圈涟漪向着大地尽头扩散,数以万计的农夫正在田里挥舞镰刀收割着小麦。
数以千计的畜力脱粒机,在田间地头就开始扬起大股大股的尘烟。杨纤纤带着她的娘子军算师们,为了增加算师的统计效率,杨纤纤把女校的老师、以及女校的女学生也征调了过来。
“噼里啪啦……”
整个冠军侯松园响起阵阵打算盘的声音。
正所谓,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皆忙我最闲。
此时的刘明遇反而是最闲的一个人,随着滦河的运输能力提高,为了满足刘明遇的口腹之欲,捕捞到了鲜活海鲜,就送到了天门县冠军侯府。
一顿丰盛的海鲜大餐,红烧大龙虾、香辣梭子蟹、鲸肉鱼排、豉汁爆炒贻贝、红烧金枪鱼、干煎比目鱼、南瓜烧海参对了,还有海胆、海蜇这类不怎么养眼但确实美味的东东,摆了满满一桌。
非常可惜,现在连一个陪刘明遇吃饭的闲人都找不到了。
因为王微曾经是茅元仪的前任,一般情况下,茅元仪是不愿意前来刘明遇府上的,因为尴尬。
当然,遇到紧张事件,他不得不来。
看到茅元仪到来,刘明遇大喜:“止生,来得正好,本侯请你吃海鲜大餐!”
茅元仪坐下来,一边吃着海鲜,一边喝着酒。
等茅元仪张口欲言的时候,刘明遇擦擦嘴道:“要打仗了?”
茅元仪惊讶的道:“侯爷是如何得知?”
孙承宗没有直接告诉刘明遇,而是给茅元仪写了一封私信,探探刘明遇的口风,孙承宗隐隐约约感觉到刘明遇似乎有些变化。
刘明遇叹了口气道:“空气中带着杀气,我闻到了!”
当然,这也是刘明遇开玩笑。作为孙承宗的前幕僚,茅元仪一般不来他的府邸上,这次破例来了,更重要的是,崇祯四年大凌河之战,这是大明与建奴转折的一年,从此之后,大明完全被动,再也没有主动进攻过建奴。
刘明遇望着茅元仪道:“孙阁老希望我带多少人马过去?”
“自然是越多越好!”
刘明遇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这不现实,现如今大宁丰收,仅仅麦子就多达一千多万石,还有七百多万石的大豆,四千多万石玉米,这么多的粮食,大宁可是现在大明最肥的一块肥肉,盯着大宁的人可不止一个!”
茅元仪道:“侯爷准备派多少人过去?”
“骑兵第一团,三千两百骑兵,炮兵团加新卫团,共计七千五百步骑!”
刘明遇道:“而且,你不能去辽东,大宁这里,没有大将之才,本侯不放心!”
茅元仪听到这话,微微触动:“侯爷这么相信茅某?”
刘明遇认真的道:“本侯有得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