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
赵青却感觉很诡异。
表面上只是杨家和沈家在争霸盘,争西征大军的供粮权,可这件事牵涉太广了。
一个不好,傅万年和朱恩章都会丢了乌沙甚至肩膀上吃饭的家伙。
他们担不起责任向上请示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若傅万年没有去过西征大营她也能理解,而现在却是,请示了七皇子后还要联名上奏万岁……这又意味着什么?
是七皇子压根做不了主呢,还是,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隐情?
早在第一次听驰风说起粮市的形式,他就感觉冥冥中似有一只无形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了。
如今,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可惜,不在那个位置,没有对等的信息,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么的神秘,仿佛隔了一层朦胧的纱,无论她怎么努力,绞尽脑汁也看不透里面的风景。
她摇摇头,用力甩去心头那股诡异感觉,“天威难测,这个孙媳也拿不准。”
这语气……就是维持高价的可能很小了?
素知赵青秉性的老太太有些绝望。
“……从每石四两压到八百文,这得有多少商家跳楼?”她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他就不怕引起民变?”
民变?
此时此刻,二皇子也正诧异地看着谋士曾勇。
“如今谭西省家家户户都在囤粮,甚至连茶楼的老翁都卖房子卖地囤粮……”曾勇笑道,“若真把粮价压下来,还不知要有多少商家投河,如果再……”
“如果再来一场民变……”话没说完。就被二皇子接了过去。
他哈哈大笑。
“好,我们就来一场民变!”语气悠然大气,“……拥有珍珠谭,又囤着一省之粮,沈家难免要遭人妒忌嘛。”眼睛微微迷成一线,“被乱民屠了一个古阑镇,囤的粮草又都‘不小心’被烧了……我看老七如何跟父皇交代!”
而正和老太太说话的赵青却不知道老太太这一语成谶。
她们都已被惦记上了。
她悬了几天的心却彻底放了下来。
军方的购粮价要等万岁旨意。从谭西省到京城。八百里加急日夜兼程来回至少也得七八天,这就意味着冬至之前,粮市不会再有大动静了!
果然。一连几天,外面风平浪静。
而听说傅万年和朱恩章已经联名上奏去请示粮价,连沈府中惴惴不安的众人也松了口气。
身为一代圣君,当今万岁爱民如子。他怎么忍心看到他的子民家破人亡?
万岁一定会选择维持粮价!
趁大太太松懈,赵青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
春兰夏竹将赵青的头面细软和几套孩子衣服分次用食盒提到荣寿堂。被田妈妈神不知鬼不觉送到府外,虽然送出去的东西不多,可比起什么都不能带,赵青已经是很欣慰了。
唯一遗憾的是。去京城大盛友兑银子的池风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时间在紧张而平静的期待中匆匆而过。
转眼到了冬至。
一早刚过寅时,赵青就过来给老太太辞行了。
她穿了件淡蓝色素面交领长袄,玄色六福棉裙。乌黑的头发利落地挽成圆髻,鬓角戴了朵雪白色的百合娟花。肩头披了件雪白的羽纱面鹤氅,帽斗边缘镶了一圈纯白色银狐皮,映得一张精致的俏脸莹白似雪,娇嫩如花。
老太太看着就一阵恍惚。
这么好的孩子,曾经在方家比掌上明珠还珍贵的女儿,一朝嫁入自己家,守寡不说,现在又要被迫浪迹天涯,朝不保夕……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一时间,满肚子的叮嘱堵在胸口,老太太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青已扶着夏竹笨拙地跪了下去。
就是这个鬓发苍苍的老人,在自己人生低谷时,在这举目无亲的异世第一次给了自己温暖。
今日一别,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相见之日?
“奶奶……”叫了一声奶奶,想到老太太已经风烛残年了,却还要亲眼看着亲身经历这种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之祸,自己一走了之,也不知她老人家能不能撑过这个坎……赵青忍不住悲从心起,眼泪再也止不住地落下来。
“这……这……你这是干什么?”回过神,老太太颤巍巍地抓住她,“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仔细凉到孩子!”
青梅画梅也惊得双双跑过来扶。
几人的力气加起来也没赵青大,哪能扶动她?
赵青坚持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这才扶着画梅缓缓地站起来。
看着她笨拙而又真诚的举动,老太太打心里宽慰。
真是个孝顺的媳妇。
可惜,竟不能够再萦绕膝下。
这一生,也不知她还能不能活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天,还能不能看到这孩子长大成人?
一时间,老太太心里五味陈杂,说不清什么滋味,直感觉鼻子酸酸的,心一阵阵抽搐,她无言地拍了拍赵青的肩,又拍了拍。
小丫鬟敲门进来,“大太太,二太太来了和几位小姐奶奶过来了。”
“……马车已经备好了,老太太还有什么吩咐?”随着一道敞亮的声音,大太太迈步走进来,正瞧见赵青脸上来不及擦去的泪痕,心顿时就一咯噔。
出什么事了。
她怎么竟哭了?
在大太太眼里,赵青这个泼辣货那就是根钢筋铁骨。
骨子里骄傲着呢。
就算把她捶扁了、碾碎了、大卸八块,她也不带皱一下眉头,掉一滴泪的。
现在竟然哭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莫名地,大太太竟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心头骤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三奶奶也来了。”她勉强扯了个笑,跟着话题一转,看着老太太商量道,“天冷路滑,三奶奶又有着身孕,要不……就别去了?”
沈家从柳河商会借的三十万两银子就是方老爷做保,而赵青就是人质,即便这孩子不是沈怀瑜的,那也是以后的事情。
而现在,她绝不能出事!
“是啊,是啊!”大太太话音刚落,跟在她身后的二太太立即就跟着附和,“孩子都快六个多月了,天冷路滑,这黑灯瞎火的,一旦有个闪失……三奶奶就在府里烧几张纸也一样的。”
儿子固然重要,可毕竟已经逝去,这孩子才是她唯一的希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