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遵命!”
我缓缓站起来,等人去拿白绫。
皇后娘娘给我留了这条命,没有继续拿串通田氏做文章,这点恩慈已经让我喜出望外。我也希望是我来动手,这样的话也许还会留点余地,给这田氏留一口气,等待微茫的转机。
“听命令就好!”皇后娘娘转眼看见了一直放在桌上那个白瓷笔洗,双眉微微一颤,冷笑着说;“哟,不急!还有好东西忘了呢!”说罢,皇后让行刑婆子把那一碗蛊虫揭开盖子端到田氏面前,说:“本宫来之前,在皇上那儿发过话,要让你把这些东西一条一条吃进去!本宫倒想仔细看看,自己掉进自己挖的坑是什么样子!”
下面跪着的田氏还是娇媚一笑。
“来人,给田氏进补!”皇后饶有兴趣地拿手支着下巴,嘴角凝结的狠意像是一滴随时要掉下来的毒液。
行刑的婆子面露难色,怎么都不敢伸手去碰钵中扭动的蛊虫。“不劳动诸位,我自己动手!”田氏还是笑着,向皇后抛去戏谑的眼波,“要不我怎么会笑皇后娘娘班门弄斧?”
她伸出右手覆在那笔洗上,我注意到那右手食指上有破口。
太子妃说那蛊虫需要血。
田氏当真抓起一条蛊虫,微笑着放进了自己嘴里。
“好好享受!”皇后冷冷一笑。
铁链“哗啦”一响,跪在底下的田氏突然带着诡异的笑容一跃而起
“不好!娘娘当心!”我一把推开行刑婆子冲上前去,挡在皇后娘娘面前。
皇后急着躲闪,椅子歪倒了卡在墙上,她歪着身子困在勉强斜立着的椅子里。我半倚在桌案上,头枕着皇后娘娘的一只胳膊,手里抓着田氏的肩膀。田氏的脸离我只有几寸远。
她笑着咧开了嘴,嘴里生着两颗剑一样尖锐的虎牙。她稍稍打开了牙关,舌头在唇齿间灵巧地拨弄着那条蛊虫。
看到这诡异的笑容,我立刻明白了,她现在咬谁一口,那蛊虫就能自己顺着伤口钻进那人的身体里去。我在她进一步动作之前一掌推飞了她。
她有武功,不可掉以轻心。一推开她,我就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追上去给她点了穴道。
上次拿住她时没有狠下心来废掉她的武功,真是后患无穷。我定定神,捏开她的嘴,拨出那条蛊虫扔在地上。刚才那婆子被我推得身子一歪,把一条蛊虫倾在了自己身上,为了抖掉它吓得撒手砸了碗,搞得那十多条蛊虫掉了一地。
满屋的人都惊魂甫定,我也一时着急,还没向皇后请示就拔出匕首,挑了田氏的筋。她不能动,只带着嘲讽之意斜眼看着我。
皇后被宫女们搀扶着坐正身子,自己按了按发髻和满头的簪钗,极力维持着威严的模样。可是看得出来,她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皇后娘娘连连深吸了几口气,最终还是不顾身份地推桌子站起来,冲下面人尖声喊着:“行刺了!这贱妇要行刺本宫!拿白绫,快拿白绫,赶紧弄死她!”
我接过宫女捧来的白绫,绕在田氏脖子上,手上动作刻意放慢了些,想再给自己一点时间去思考是立即遵皇后命令勒死她,还是像我先前打算的那样留个活口。断了筋的田氏内力仍然了得,果然像我上次担心的那样,自己冲开了穴道,坐起身来笑着说:“赵亭嫣啊赵亭嫣!我笑你!你是年纪大,见了不少东西,可你真以为自己有多懂药多懂毒?世上有的是能人,你只是个半瓶子醋!”
“得罪!”我手下一紧,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看到田氏只顾挣扎说不了话了,皇后又恢复了刚才的神气,站起来从高处俯看着田氏,说:“我也许是不够懂。可是你,这就要死了。”
田氏后仰、扭曲的脸正对着我。我不敢用力气太小,怕给她机会挣脱;又不敢用力气太大,怕把她一下子勒死了,让背后的秘密石沉大海。然而,我并不知道力气怎么算小怎么算大——我还没有亲手杀过人。内监犯罪统一送出宫去发落,宫女犯死罪则请刽子手到冷宫里执行。我们只管把罪人送去,从没有亲自动手处死过谁。我紧攥着白绫,看着田氏的狰狞的脸,只盼她能恰到好处地昏过去。
“皇上驾到!”御前内监的声音意外地在这里响起来了。
“快,马上就弄死她!”皇后一边命令着我,一边起身整理一身服饰,准备接驾。
“梓童,田氏这可是在畏罪自尽?”皇上已经来到了我的背后。
“臣妾……臣妾参见皇上!陛下您怎么来了?您不是刚……不是还在歇着么?”皇后娘娘仓皇跪下,面白如纸。
“还不停手?!”
这句话是对我说的!
我听见皇上的命令,如释重负地松开那条白绫,田氏软软地倒下地去,捂着脖子剧烈地咳着。别说是她,连我都想喊一声:“两世为人!”
“难道朕好转了你不高兴?”皇上倒背着手,连看都没看皇后一眼,只是用不怒而威的声调地说:“后宫是你的地盘,妃嫔有错你可以问、可以罚——但是朕不记得给过你定夺妃嫔生死的权力。”
皇后抬脸望着皇上,怔了片刻才辩解说:“可是,臣妾这全都是为了皇上!”她回头指着那些还在地上扭曲挣扎着的蛊虫,说:“皇上,您可是没看见这贱妇对您做的事情?”
“但是朕不记得给过你定夺妃嫔生死的权力。”皇上只是把刚才的后半句话重复了一遍。
皇后呆若木鸡地跪在原地,茫然地垂目看着皇上的袍角,半天才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臣妾知罪。”
皇上只是摆摆手转过身去。
“天不早了,送皇后回宫歇着吧。田氏改日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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