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皇后娘娘什么时候想起来收拾我,我都得先把四皇子送去上学。
我草草吃了点早饭,安排完大大小小的事情就赶到银芳宫外等着。四皇子今天倒是起床了,但是披着头发光着脚丫,满地跑着不肯好好穿衣服,也不肯吃早饭。小宫女们早早就在从门框里偷眼看着我了,可是贤妃娘娘还要面子,直到实在抓不住了才允许我去逮。
我刚一跨过朱漆门槛,一个竹根雕的笔筒子就劈脸飞过来。四皇子从柱子后面探出头朝我嚷道:“你给我滚出去!快滚!”
我把竹根笔筒捡起来放到旁边宫女手上,又转身接住了一只花形的镂空银果碟儿,随便往旁边一放,快步冲走向四皇子藏身的那根柱子。四皇子一看我朝他去,立刻嚷着“你抓不着我”,撒腿跑了。
“娘娘恕罪!”我对贤妃略行了个礼,就追上去,拨开两个跟在四皇子背后一路假装追赶却不敢伸手拉扯他的小内监,拽住四皇子就点了穴。
他目瞪口呆地僵住了。我扛起木头橛子一样的四皇子赶回他寝殿,吩咐那些只顾大眼瞪小眼的宫女内监:“快,给四殿下盥洗、换衣服、装书箱!”转眼看见他床榻上躺着一只五彩瓷盅,怪不得今个早上起来了,原来是撒起床气时候把漱口的茶汤打翻在床上了。
等到宫女们七手八脚给他梳上头、掏上衣服提上鞋。我扛起他往外走,贤妃娘娘趁刚才的安静去给自己洗了把脸,擦了点香脂细粉,听见我们往门外走又急忙追过来,喊着:“哎,早膳!早膳!”
我扛着四皇子回头对贤妃娘娘说:“娘娘恕罪,陛下吩咐,每天上学不得有误。微臣先把四殿下送走,回头再差小侍卫来给四殿下取点心送去,麻烦娘娘费心备下!”
我也不是傻子,扛着他怪沉的。
跑出银芳宫外门不久,我就把他放下地来,解开穴道,拖着他手腕往上书房走。刚才被点穴禁锢了半天,一得了自由,他自然不想是踢打我就是想转身逃跑,变着花样闹腾了一路。虽然费了一大把力气,我还是把他拖拉到了上书房附近,到了这儿,我拉着他悄声说:“四殿下,微臣在想办法不让别人笑话您呢!微臣是像昨天一样,扛着您进去放在座位上,还是送到门口,您自己乖乖进去啊?四殿下自己选!”看他噘着嘴鼓着鼻子不回答,我又加了一句:“微臣的本事您已经知道了,想跑可跑不了!”
他白了我一眼,自己噘着嘴进了上书房院子。
我看着他小小的背影,不仅生了些感叹。学堂里其他的王孙子弟明明是招进来给四皇子当伴读的,可是他成天变着法的不来念书,倒便宜了那些人。卢太师敲了敲书桌,喊了几声“肃静”。本来热闹说笑的学童们老实下来,齐刷刷地用稚嫩童声给卢太师行礼。卢太师还了礼,又找例子开始查昨日讲的“子墨子曰”。我突然想起来四皇子昨天在课上不写字画刺猬的事情。一只刺猬就能高兴成这样子,尊贵的皇子也不过是个小孩儿啊。
田氏写在监牢墙上的字迹突然又刺进了我的眼帘。
“斩尽杀绝”。
四皇子也在内么?为什么呢?皇上这个孩子虽然不听话些,可是也没犯什么罪啊!
昨天晚上听见的那许多不该听的话又清晰起来,嗡嗡央央地在耳朵边响着,我赶紧摇了摇头赶走了这些杂念,继续关注着学堂的动静。终于轮到四皇子背书了,虽然背得磕磕绊绊,但是好歹没有耍脾气,卢太师也就鼓励了几句,没有打。
等到他在座位上听卢太师新讲的诗文,没有跑出来也没闹事,我这才敢去练功的院子那边找武师们。
昏灯下皇后娘娘那张结满哀怨的脸庞在我眼前一晃,我突然想起了早夭的五皇子楚宜琻。这个皇子早早就去了,宫里不太提起他,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时候想起这个不相干的小孩儿。
听说五皇子生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比当今太子和长公主小时候还要好看,也更乖顺伶俐,不到一岁就会说许多话。不知道长大了更要怎样聪慧出息。不想刚过完两周岁生日,第二天一早起来,五皇子就不停呕吐,满院太医竟然都没有办法,这个人见人爱的孩儿病了三天就绝了气。据说当年皇后悲怒交加,一下子发落了几十人,要不是还有皇上和太后拦着,御膳房、太医院连同宫里的僧道可能全都被她下旨斩了。
五皇子夭折的那时候,宫里还没有七六。李慕贤还在石鹿沟半傻一样吃饱了玩,玩累了等着吃。进宫之后,前几年没出师,总在营房里操练,不认识那么多人,许多旧事情知道得并不真切。当年有老人儿拿五皇子病夭这件事吓唬我们这些新来的,说宫里如何邪乎、皇后娘娘脾气如何吓人、宫里当差的人如何命悬一线……不过那时候李慕贤的一颗心全然不在这些事上,只当耳边过了阵风。
田氏为什么老是说那句“班门弄斧”?
难道皇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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