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拧了二三一把,责备她说:“怎么了这是?这几天就算忙得有气,也别讲话太糙了。虽然在这儿是关着门自己人说话,可是说惯了嘴,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不小心在外面说漏了!你去皇上面前回话,难道也一口一个‘妈的’?!”
她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卷起簿子向外走去。“找个闲人上膳房旁边打听打听,今儿晚上给咱们吃啥,有没有吃鱼的指望!”
谁也没敢明说,那四篓子孝敬母妃的鲜活水产里怕是有蹊跷。
这会儿是二皇子啊!话哪里敢乱说?!
万一说冤枉了,那是构陷皇亲,死有余辜——还有可能是二皇子亲自一手捏死的。
而且他往他亲娘宫里弄蛇干嘛?!
这是哪一出儿啊?!怎么想都没道理嘛!
连我们自己都不信的事情,说出去只会惹麻烦。
二三临出门之前,又停下脚步,连骂了好几声“妈的”。
小孩儿的玩话暂时只能一听了事,在抓到切实证据之前,什么都不能做。
既然这几天谁都不必搭理我,有些不务正业的事情,不如趁这时候做了。
天擦黑了,我换了身普通侍卫的衣裳出去,捡了块石子儿,拿姚美人那条手绢上剪下来的一个绣花角子包了,老远丢进了卧霞轩院墙。过了一会儿,就有一个宫女打着灯,一个宫女跟在她身后捧着个匣子,装模作样地出来了。等她们转过树丛,我又丢了块石子。两个小宫女就凑了过来,把匣子塞给了我。
我打开一看,装的是一身宫女衣服。
果然又是这一套!
我扣上盖子,把匣子推回去。“让你家美人别搞这些事情。回去只跟她说,今晚侍卫换岗时候,让她叫两个人进去问话!那个时候我会带一个人去回话。到时候我就站在你们宫门斜对过,别记差了!”
她们俩慌慌张张地点点头,收了匣子跑回去了。
昨日宫里闹了一通毒蛇,按照姚美人的性子,应该是已经吓破了胆子,又在自己瞎琢磨有谁要怎么谋害她了。花窖子里的那位兰鹤舒已经发开了失心疯,我这几天没搭理他,怕是也憋得够呛。今天,我就冒险把这件事情做了。
我不怎么喜欢胡思乱想的姚美人。不过,姚美人爱用的这个换衣服大法,我今天也打算学一学。回营房去等到晚些时候,我就又拿了一套旧侍卫衣服,悄悄去了花窖。
兰鹤舒个头本来就不算很高,在花窖里熬得浑身上下没剩二两肉,这套女人衣服没费多大力气就穿进去了。鞋子有点小,我料到了这一点,故意带了双旧的,割了几道缝儿之后也算把脚塞进去了。他不安地低着头,把自己看了又看,半天才把我端着的头盔套上。我把头盔上遮挡上半脸的面罩抹下来,后退几步看了看,在昏灯下一打眼,看不出异常。幸亏兰公子生得还算白净秀气,没有胡子拉碴的。
“行么?”他自己低下头,怀疑地打量着身上。
“衣服是真的,你穿着也还差不多。”我上前把他头盔面罩推上去,说:“现在天黑,一打眼看不出来。不过,现在还不能出去,先跟我练走!”
“练走?!”
“那是,侍卫、内监、宫女步态各不一样,老远就能看出来!要是由着你吊儿郎当地走,这身衣服就没用了!好好看着!”我把花盆搬了搬,好歹清出条道,走了两个来回给他看。“该你了。”
他满头雾水地走出去又走回来,我叹气说:“这搁我们那里都该挨打了!刚才没看见么?背挺直!肩膀打开了!”
兰鹤舒不笨,被我说过几次之后就找到了要领,很快也装得像那么回事了。快到时间,我再三叮嘱他到了地方不要出声说话,就准备带他出去。爬上梯子之前,他还细心地又去洗了几遍手,拿刷子扫了扫鞋底。
我们到了卧霞轩附近,等了半天才被那里的宫人叫进去。这片刻时间里,我就憋了一肚子火。若是再晚一点儿,岗换完了,整件事情就办不成了。穿花拂柳往屋里去的路上,小宫女满怀歉意地说:“我家美人不曾忘了统领的嘱咐,早准备好了。一直等着来着,就是刚才一时盹着了。”
“罢了,罢了。”怕让无关的人听见,我让她不要再解释。忘了又怎样?难道我还能去训斥姚美人不成?!
姚美人确实准备好了,穿戴整齐坐在桌边,桌上摆着林林总总一大堆东西。屋里窗户都严严实实关着,只留了两根蜡。等我们进去,她就驱走了所有宫女。
“别说话!快一些!”我又小声提醒了一次兰鹤舒,让他上前去给姚美人诊脉。
他也是有备而来,举止十分沉稳,一言不发地做了一系列事情,随后做了个要纸笔的手势。我一直帮他们望着动静,没有去看他们写的什么。只见最后,姚美人带着千恩万谢的眼神,把一张纸条塞进怀里去了。
“美人要问的事情都问完了?”我上前一步,把兰鹤舒挡在我后面。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弯下身子,凑到她面前,小声问:“美人对小皇子的安危放心些了?”
她又使劲点了点头。
“那微臣有话说。”我直接凑到她耳边,“也是关于小皇子的安危的。”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前些日子女监起火,是美人为小皇子驱灾,让管事内监一五六去监牢后面草丛里烧符引起来的!”
“胡说什么?!”她一听见这话,忍不住叫出声来。
我皱着眉头看着她,不说话。过了片刻,她张了几张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终颓然软倒在椅子里,苦笑道:“是。”接着又摇了摇头,说:“当然,我怎么能跟愉妃娘娘比恩宠。”
“美人切莫把别的事情攀扯进来,一码归一码!”我在她耳边继续说:“美人莫怕。只是担个虚名而已。皇后娘娘发话了,幼子无辜。美人有孕在身,别人受罚,美人就不罚了。”
她缓缓歪过头,离我远了些,冷冷说:“是。我遵命,我还谢恩!”
“美人懂了就好。”我也直起了身子。
她抬起眼睛看看我,片刻之后,慢悠悠说:“我这卧霞轩是是非之地。我是是非之人,麻烦不起统领!我这儿,统领今后就不必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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