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受宠若惊地想着借谁的马最不丢人,不想皇上又抬手让我上前一步,问道:“记得你今春里去朝着皇后抱怨过鸢英卫的兵刃不行?是怎么个不行法儿?”
这个事情我担心已久,却没想出法子解决。如今突然被皇上主动提起,我的心都喜得差点跳出来。我赶紧把脸上的喜色收拾回去,用毕恭毕敬的腔调答道:“回皇上,当年艰难那时候,把鸢英卫库房里的东西都运出去先供禁军了。那时候银钱紧,补进来的兵器都不算上乘。刀不够坚韧,真打起来,刃卷得快。箭太轻飘,准头不行。一直想换来着,怕花费大,还没敢提。”
“嗯,是有补贴禁军这回事!”皇上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说道:“好一个‘还没敢提’,说得像朕苛待你了似的!兵刃的事情,朕还是懂得的。既然当年是给了禁军,就去禁军那里要回来!明日你便与鵟英领一同去一趟城外,到禁军大营去跟谷天丰交涉!不管是兵刃还是马匹,叫他五日内点齐了送进辰都来!”
“这……”我一时语塞,没有立即答应“微臣遵命”。虽然我一直偷盼着换兵刃,但是没料到事情来得如此急促。明儿就出发,五日就送来。马匹还好,借完便还。兵刃要他五天里准备出这么多来,怕是强人所难吧?更换兵刃,实在不急在这几天啊!
皇上见我迟疑,端着茶盏冷笑道:“有什么好犯难的?他若不肯给,你便尽管在他那里撒泼上吊!在凤坤宫能闹起来,换了地方就不行了?!只会吓唬朕的后妃?!到了别人那儿就使不出本事了?!”
皇上是铁定要我去拿这“非分要求”去难为禁军统领谷天丰了,还顺便取笑了一下“士可杀不可辱”的那出闹剧。
“是。微臣遵命。”再不领命就要出事了,我涨红着脸,接下了这个棘手的差事。
皇上“滋溜”一声喝干了盯了半天的茶水,歪头嫌恶地白了我一眼,骂道:“何必还没去就这么畏畏缩缩的?!有朕的口谕在呢!你怕什么?!”
口谕?!
只有口谕,没有圣旨!那就是让我们空着手去要,这下恐怕是真得靠闹了。我暗暗犯难,我并不是那种天生说哭就能哭、说打滚就能打滚的厉害婆娘。之前闹出了格的那几次,都是因为恰好被戳中了痛处,一股火气赶上来,抱了鱼死网破的心啊。
可是,又不是去要他一匹好马一把宝刀,这么多东西,是撒泼耍赖就能要得来的么?!
“我们兵刃不好,所以要你的,五天准备好了拿来。”这话我自己听着都觉得扯淡。再说,兵乱那时候的禁军统领还不是谷天丰呢,就算以前有过用鸢英卫兵刃的那回事,他凭什么要替前人担这个包袱?他大可推个干干净净,说:“那时候是皇后做的主,你们后宫女人要什么还是找皇后说去!”
真是参不透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就不肯写几个字为我们撑腰?
焦急之时,我突然又走神想起前几天死了的王春花来。李慕贤的娘拿做香囊剩下的粉红碎布做了几朵小桃花,李慕贤戴在髽髻上出去显摆,让王春花看上了。王春花给了李慕贤好几天的好脸,又是拿酸浆浆草分给她吃,又是让她摸自己家的小羊。李慕贤乐呵呵地把这些好都受了,不想王春花后来会翻脸不理她了,还扯着杏儿、秧秧一群人都不跟李慕贤玩。后来,李慕贤自己蹲在徐大户家的鸡窝门口赌气。小孩子们从土墙外跑过去的时候,她娘放下活计,招呼她们上自家去喝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第二天,她们又和李慕贤好了。后来赶集时候,见王春花头上戴了一朵布花。
皇上书案前的地上,树影子和竹帘影子重叠着,阳光被切割得只剩点点碎金。这出小孩子闹脾气的来龙去脉,我竟然隔了这些年才看明白。先礼后兵、恩威并施这一套,原来王春花在还没换完牙的时候就已经会了——就因为想要李慕贤的头花。
可是这个有心计的姑娘,已经死了。
皇上继续批阅着折子,也偷眼观察着我,突然噗嗤一笑,说:“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去练着吧!明天怕是个力气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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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数月,我终于回来更文了。
这段时间里来,工作的压力和健康的警报有增无减。之前因为久坐发生的腰肌劳损问题刚刚有所改善,心脏又因为一次高山上的风寒感冒出了问题,让我过上了每天半天在单位,半天在医院的生活。我知道不更文非常对不起编辑和关注这个故事的读者,但是前一段时间实在是有心无力。
不过,当病人的这段时间里,这个故事还一直在我脑海里发生。躺在病床上打吊针什么做不了;半夜因为心脏难受醒来,坐着等它慢慢缓过去;拿到化验单终于能为不是最坏的那种情况松一口气……这些时刻里,我对人生的艰难和那种即使知道人生艰难也想积极生活下去的渴望有了更为深刻的体会。
这个故事,会以更认真的形态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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