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到城外大营有不短的路。皇宫侍卫的那身打扮走在辰都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未免过于扎眼。
皇上不想让我们暴露身份,单独赐了我一套前朝武官的便服。衣服有些大,我自己连夜收拾了袖口和下襟。约莫着早朝结束了,安排好内外事务,便换了衣服,出宫去找鵟英领。
他也是下了朝匆匆赶回去换了便装。我们都没见过对方换打扮,少不了相互讥刺一番。不过等到牵了马出来,他突然换了正经脸色,说:“我昨日办错事情了。”
我冷眼看着他。
他说:“昨日是我冲动了,不该让太子殿下过来的。”
“怎么?”
“下朝时候同殿下搭话,因为正在气头上,便把事情说重了些。”他垂目看着前方的地面,这么一句话小心翼翼说了半天。
“我还纳闷呢,自己明明办得了的事情,你怎么想出了这么个法子?请了这么大两尊神来?”我想起昨日面见皇上时,他诚惶诚恐跪在亭子外的情景,不禁有些担心。“昨天皇上对太子殿下动气了么?”
“唉——”他长叹了口气,说:“倒也没动太大的气,就是训了殿下几句——没有别的正事做了,去看半天数马。随后就叫太子殿下回去了。”
“大统领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我也跟着叹了口气,说:“实在对不住,我不这么想!叫我看来,若是皇上觉得哪里办得不得当,拣出来骂上几句,这是细微小事。若是皇上觉得这件事情压根就不该去做,那恐怕才是大事。你那时候是在气头上,也许不经意间把马的事情往重里说了些。太子殿下大概也是没多想就来了。唉,只求不要有多心之人趁机敲边鼓,把太子替你抱不平这件事也往重里说。”
他有些慌张地点点头,急忙说道:“我知道。昨日在皇上面前,我也替殿下分辨了,是我恰好遇上太子殿下说了这件事。太子殿下是担心影响出宫的大事,才亲自去看的。”
看他昨天那副战战兢兢,连站起来都不敢的模样,就知道这通辩解收效并不好。我抖抖马鞭,苦笑道:“其实,你同我说这些作什么呢?”
他沉默了一阵,小声说:“也没有别的地方可说了。”
的确,没有地方说,也没有办法。
我们两个沉着脸,默默骑上马赶路,没有再说话。辰都的街道车水马龙,马不能撒开了蹄子尽情跑。虽然他随便领的那匹黄骠马脚力稍逊于我骑的白马,在城里的路上倒也还看不出来。
已经能望得见西城门门楼的时候,前面过了一个贩牛的。十多头大犍牛从我们面前过街,从容不迫地把路堵得严严实实。我们不得不放松缰绳停下来等着。这时,已经沉默了一上午的鵟英领突然冒出一句:“哎,你觉得谷大统领能不能管咱们饭?”
“啥?!”我正想着以前那匹白马叫“大白”,这匹要不就叫“二白”。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句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等去到那里,时候不当不正的。”他摸了块手巾,擦了擦满脸的汗水。
“我没去过禁军大营,不知道几时能到。”我紧张地抬头望了望太阳。
“我去过,确实是不当不正的。”
“哦。”我点了点头,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不当不正”。
他看我不接话,就自己继续说:“今天咱俩是去给他添不痛快的。他若是不想给咱们俩面子,咱俩就得饿着回来了。”
“你是说先在城里把饭吃了?”我总算明白过他的意思来。
“嗯,有道理。”
“什么有道理?!”我哭笑不得地叹道,“刚发现,咱们忠心耿耿的鵟英领也挺奸诈的啊,明明是你饿了想吃去中饭,非不直说!”
“到吃饭时候了。”他干笑着,说:“走走走,我领你去吃葱油面。”
“葱油面有什么好吃的?”我刚才的气还没消。
“去了就知道了。”他调转马头,踢了两脚马肚子,黄骠马撒开四蹄往一条巷子里奔去。
我一抖缰绳追上去,在他背后喊道:“你先别忙着去,我出来得少,还不知道身上钱够不够!”
“别担心,我管你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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