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微臣在当差和做人上如有什么过错、疏忽,告诉皇上是应该的。”我坦然看着皇上,说:“把事情传给别人,是泄密。但是,来告诉皇上是尽职,另当别论。”
“好!鸢英领,实话跟你说,朕时不时就想一想,把你放在这个位子上究竟合适不合适。若不是因为你这点骨气,朕早把你撵出宫去了!”皇上再度站起来,缓缓走到我面前。我咬着牙等扇子再落到头盔上。可是,皇上在我面前蹲了下来。
我低着头,说:“微臣做的不当的地方,请皇上明示。”
皇上没有接我的话,继续歪头观察着我,自言自语地说:“朕有时候真想揭开你们这些一模一样的脸皮,看看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这句话听得我心里发毛,沉默着摘下头盔放在地上,说:“人,不过是个普通人。这个鸢英领当得不好,有负皇上厚望,微臣愿意让贤。”
皇上微微一笑,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
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皇上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捏着我的下巴让我抬头看着他,皱着眉说:“你这个人啊,让朕真难!放在哪儿,朕都觉得有那么点不合适。”
这,这是什么意思?
放在哪儿都不合适……这是要放我出宫么?!
“你若生成个男子,倒还好用些!”皇上冷笑着松开了手,起身回到座位,说:“唉,骂你还没骂完呢!你突然说了这么句话,让朕无端感慨了一番。说回正事吧。你跟朕说什么没有便服?怎么,要给你们每人都配上女装便服?是不是还得配上钗环脂粉?是不是还得是都中最时兴的?你问朕开口要钱要东西,是越来越溜了?!”
“皇上恕罪!微臣只是一时失言,不是这个意思!”我慌慌张张告了半天的罪,皇上总算打了个呵欠,说:“够了。朕留你在这儿,是要答复你之前问的一件事情。抚恤死者的事情。”
我赶紧打起精神听着。
“朕喜欢你,喜欢的是这个脾气;讨厌你,讨厌的也是这个脾气!”皇上说着,又慢慢走过来抬起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睛,说:“朕问你,你家里有几口人?”
“皇上,宫里禁止……”
“朕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我甚少见皇上有这样阴寒的眼神。
“你有什么要隐瞒的?”
“没有!微臣家里有四口人!爹,娘,和两个弟弟!”
“你想他们么?”
“想……”
“如果现在有个人告诉你,让你半夜把宫门打开,你不做的话,他就杀死他们。到那时候,你还能对朕忠心么?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对朕毫无保留么?”皇上冷笑着,说:“不用回答,你脸色都已经变了!”
皇上一松手,我一下瘫软在地上,浑身冰冷,只剩袁落风的那股力在心口悸动,火烧火燎的。
皇上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没有人要要挟我啊,没人让我开宫门啊?!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我的家人怎么了?!
“皇上,微臣的家人……”我努力支起身子,看着已经回到座位上的皇上。
“你家人没事!朕不过是打个比方!”皇上不耐烦地抖了抖袍子襟,把眼睛转向别处。
“微臣失……”
“朕恕你无罪!”
“谢皇上!微臣谢过皇上!”我跪正身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现在,你知道什么是软肋了么?”
“微臣知道了。”说着说着,我的鼻子就有些发酸。
皇上把扇子拿起来又放下,缓缓说:“朕知道你们有怨气——怨宫里夺了你们的脸、怨不让你们聊家长里短、怨不让你们和家人联络。可是,这件事反过来看,对你们有利!”皇上从桌上拿起一个锦盒,从里面拿出一把巨大的黄铜钥匙在眼前晃了晃。“你们是谁,从哪里来,父母是谁——记着这一切的簿子就锁在这个柜子里。可是,这把钥匙只能打开第一道锁。另一把在皇后那儿,第三把是管理档案的女官自己拿着。每次宫中有人员变动需要改档的时候,她要同时向朕和皇后请示,两个人都准了,都腾出空来去内藏库,才能取得出这个簿子来。所以,除非你们自己说出去,无论前朝官员和后宫嫔妃如何争斗,他们都没法打听到宫人家在何处,家中有什么人可以对付。你们,少了一条后顾之忧!”
袁落风那股力总算消停了,我刚刚能松口气。
皇上把钥匙收回锦匣里,说:“你要求抚恤死者家人,朕不反对。不过,这个柜子不能随便开。过些日子,连同别的事情一起,朕会允许你去查阅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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