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是吴太医值夜,他反正也走不了,来我这里就来得晚了一些。
他顶着那张一成不便的苦瓜脸来给我诊脉。诊完脉,我不等他说话就主动问:“吴太医,我请您帮我想的那个病……”
“说的是疟疾。”他叹道:“能吓住人的病里,没有更好听的了!”
“多谢吴太医!”我说:“下官是想跟您说一声,我这个疟疾,该好了。”
“什么?”他皱了皱眉头。
“三日之后,重新上坛祈雨,从女侍卫里选了九九八十一人。我在其中。”
“可是,统领还在养病养伤,怎么能经得起这么一番折腾?就差您一个么?”他不悦地嘟囔着,说:“您要是不把这个差事推了,到时出了什么事,在下可能就真没办法了!”
“所以,我提前跟吴太医说一声。”我往前挪了挪,说:“这次选人,不是按照官衔、名字选的,估计是按照八字选的。我既然在里面,估计是换不了别人。这些天看吴太医忧心忡忡,想是还在为我这个怪毛病头疼,还在劳心费力替我找这个法子。我今天,正是想跟吴太医说:若是这法子还没想好,咱就不想了。”
“统领这是何意?!”他听了急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嚷道:“统领何出此言?!难道……难道统领是嫌下官无能么?”
“吴太医,在下不是……”
“统领,下官在这事情里的确是有些私心!的确是求功心切,觉得把统领这个疑难症状治好,能在太医院扬眉吐气,便没跟栾院判等几位前辈商量。可是,统领,吴某想救你的心,你千万不能怀疑!”
“我没有一刻怀疑过吴太医的医术和人品!要不,我这么闲不住的人,怎么也不会这么听您的话躺上四天!”我努力冲他笑了笑,说:“下官想说的是,咱们都明白,我那次侥幸没被打死,是上天垂怜。以后能不能过了这一关,活下去,除了咱们两个人努力,也得看老天的意思。”
他黯然点了点头。
“我自知吉凶参半。若是该活,这次祈雨不碍事。若是不该活,我至少还在死前做了件该做的事情。”我转头看着窗外。西天的火烧云照得半天金黄殷红,预示着明天还是个大晴天,还是不会下雨。“吴太医,我这次是把命交给上天。上天若是能体察到我这个出身低微之人心里还多少有点大义,兴许能再给我一次生路呢?吴太医,我今天跟您说这些,就是希望您能明白——我这次出事,是天不留我,是我自己不注意,完全不怪您!只要能为祈雨尽一份力,我也算是死而无憾。当然,若是上天还让活,我自然会好好听吴太医的,耐心医治。”
吴太医也转头望着窗外,微红的夕光也落在他坑坑洼洼的脸皮上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他沉默了一阵,突然站起来对我行了一礼,随后提起药箱就大步走了。
我后知后觉地站起来,对着空空的门口还了一礼。
入了夜,二三和三七都过来了。她们素来知道我的脾气,懒得管我。我也不用跟她们说跟吴太医说的那一大通话,只问:“三日后是去哪儿祭祀?”
“皇上,是去龙王庙。”三七说着,神色十分沉郁。
“你们那八十来个人,是去社稷坛。我去送你们。”二三的心情也没多好。
我点了点头。上次的血光之灾虽然过去了,但是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护送皇上这浩浩荡荡的一大家人出宫,比过去更为艰难。
“你啊!你说你早上闲着没事冒出来干什么?!”三七骂完我就倚在椅子背上连连叹气。
“你觉得,这个屋门能藏得住我?!”我苦笑着说:“没看见么,她是蒙着眼睛找人,一院子好几百人,她不用人领就能蒙着眼睛走过去,找到自己要找的那个人。这是个什么道理,我不懂。可是,我觉得,如果恰好赶上找的就是我,别说这间屋子,我就是趴房顶上、蹲地窖里,她也能找得出来。”
“你,身子……”
“放心。我就一直这么不好不坏的,闷了这么些天了,也该出去一下了。”我安慰着她们。又说了几句闲话,她们就回去歇着了。我也洗漱了一番,重新躺下。
难道皇上这次去龙王庙也求不下雨来么?太子妃要另带一些人在社稷坛秘密设坛,用巫术祈雨?
行巫的事情不能让人知道,所以,皇上再次亲自祈雨,大概只是个幌子。雨求得下来的话,功劳得是皇上的。
虽然,我见识过巫女的神通。可是,这次,她们能成功么?若是雨还不下来呢,皇上的脸面可往哪儿搁啊?!
凉席不一会就躺得滚热,我烦躁地翻了个身。
这年景究竟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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