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上醒来,确实是每个人看着都清爽了不少。
三皇子洗完脸就来问我,是不是后半夜一直没睡。我也如实说了:不是一直睁眼熬着,只是坐着,睡得轻,有点声音就能醒过来了。他想再问些什么,又叹了口气,去院子里看店家大花狗下的一窝小狗去了。
小镇客店的饮食的确不敢恭维,他们几个各剥了个鸡蛋就当吃了早饭了,就我一个人喝了稀粥、吃了黄面蒸饼,吓得兰鹤舒过后找出个藿香正气丸来,非要逼我吃。
虽说是在假装游山玩水,但无人之处还是紧赶慢赶。这样过了四五天,总算到了临泽城。一进城门,太子就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吩咐总算学会了赶车的兰鹤舒径直去到城里最大的客店,一去就赶紧安排烧水洗澡。
他们久在宫中,锦衣玉食,的确从没像现在这样一身汗泥、头发打绺、绸缎衣服都酸了。昨天下午在车上,太子闲着没事可做,就因为头痒在疑神疑鬼,非觉得是在山野小店里沾上虱子了,叫我拿篦子给他刮头。可是刚拔出簪子来,又嫌弃自己头发脏,不肯解开发髻了。三皇子本来就体弱,打昨天起,虽然还吃着药,但咳嗽显然勤了,脸也看着黄了。
现在进了临泽城,确实得好好休整一番。
大概是因为白波泽没有干涸,临泽城倒是还撑着一番热闹繁华,不像漕县那样,透出凋敝之相来。
太子苦了许多天,现在到了花银子有用的境地就发了狠,不但去了最大的客店,还整个包下人家一进独院来。我们这穿着体面却毫无体面的一行人进店,店家也有些生疑。我狗急跳墙,跟他们家伙计编出了一大通胡话,大骂自己家少爷是纨绔废物,没出过远门还非要作主,结果走错了路,在山沟里绕了许多天才找着临泽城。
店伙皮笑肉不笑地烧来了热水。
我去把跟着辛苦了许多天的马喂上,看他们几个男子在屋里关了门,没喊我伺候。我也赶紧钻到偏房里去插上门洗头洗澡。我进宫的这许多年里,也没有这样五六天不洗澡的时候。看着洗下来的一盆浑水,自己都觉得丢人。擦干了身上,我从衣裳包里挑了最凉快透气的那身撒青绿小花的薄绫裙子穿上,就鬼鬼祟祟地跑出去泼水、洗衣裳。
衣裳搓到一半,兰鹤舒也端了个盆子过来蹲下洗衣裳。我赶紧把手里正搓着的肚兜翻到底下,把已经搓完的裙子拽上来盖着。看见他搓衣服的笨拙样子,我赶紧说:“兰公子,放着,我给你洗了吧!”
他局促地摇头说:“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要不带个丫头干什么的?”我放下手里的衣服,说:“一会儿两位公子盥洗完了,是休息呢,还是吃饭呢,还是先出去逛呢?都得你去张罗!你不是还说吴元贵的方子不好么?那药已经吃完了,三公子这些天咳嗽又见厉害,你倒是去开方啊!你最不该操心的就是这么盆衣服,我捎带着搓出来就是了。”
“没事,我自己来吧!”他还是自己搓着衣服。
“非得我把话说到这步?!”我没好气地说:“我没梳头,你一个小子家的在这儿我不方便!”
“哦……这……”他一下子红了脸,站起身来说:“原来姑娘是介意这个,我不也刚洗了头没梳么。”
“洗衣裳不是你该管的事!快去前边吧,一会儿两位少爷洗完找不着人招呼。”我起身把他那个盆子端过来,一顿白眼把他撵走了。他走的时候还忍不住回身嘀咕了一句,说:“按以往的了解,我还当姑娘是最不计较这些虚礼的人。”
稍微咂摸了一下这句“不计较虚礼”,我猛然想起头一次找他看伤时候,在花窖里发生的那些丢人事,刹那恼羞成怒,但也不好发作,只好骂道:“我本来也当你不是这样贫嘴贱舌、胡搅蛮缠的人!”
他听见这句话反倒乐了,大模大样地扔下一句:“我本来就这样!”
我气呼呼地从盆里重新捡起衣服,说:“我原本也是有爹养有娘教,特别计较这些的人!”
不说还好,一说他又返回来了,在我面前蹲下身,冷笑着问:“原本是特别计较的人,怎么就不计较了呢?果然是那座皇宫把许多人都变了?”
“别瞎说!”听见他提皇宫我差点吓急了眼,赶紧看了看四周有没有人,才撇撇嘴回答他:“我刚才那话意思是,我计较多,兰公子没事少招惹我!”
“招惹了便怎样?”他更涎皮赖脸地笑了起来。
“奴婢不敢怎样!不过,前几天,您不是亲自把过脉么?我身上现在还有个管不了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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