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生乱的情况还在持续着。
三皇子的病情反反复复。有时平稳些,能多少睡一会儿、能吃几口饭,甚至有时候还能说笑几句。可是一颗心刚放下,他又可怜巴巴地抱怨起冷来。所以屋里炭盆一直烧得红旺,不敢熄灭。
“慕斌过来,发个汗,睡一觉,不流鼻涕了。”三皇子招呼着了凉的慕斌也到他那好几层的被窝里呆着。我本不让慕斌过去,但三皇子说这样他还稍微暖和点儿。
这病恹恹的一大一小窝在一块,三皇子睡不着的时候气若游丝地在慕斌耳朵边说话。慕斌反正是不出声,只是眼睛骨碌骨碌地咧着嘴乐。我一回屋来,俩人都一本正经地直挺挺躺着,像是怕被宫里姑姑打的小宫女一样,看得我哭笑不得。
可是这个被窝实在是太热了,慕斌不一会儿得钻出来凉快会儿。于是一天夜里,我撑不住盹着了,慕斌睡觉翻身从被窝里露出来,冻着了肚脐,第二天加了拉稀。于是又得拿白术苍术熬糯米粥给他喝。
太子那边没叫我伺候,自己窝在屋里往腿獾油。烫伤不重,两天好了,倒是留下一堆洇着油花的裤子被单。我好不容易在煎药喂药的间隙都洗出来了,晾在院子里。太子出了一趟门,接着回来红着脸叫我快去收回来。我到了院子里,突然联想起有小孩的人家晾尿裤子的情景,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只留了一两件在外面,别的都抱回来在屋里挂着。我们这边本来烧炭烧得热,现在加烘湿衣服的水气,又闷又湿,人坐在里面一会儿出汗。
只有三皇子自己总是冰凉苍白地躺在那儿,一滴汗都不出。可见这个九寒毒真是邪乎。
兰鹤舒这些天安静得很,完全不跟我拌嘴了,老老实实地伺候着这一屋的伤病。每次我去和尚那里拿炭回来,总看见他目光闪烁、欲言又止的。借着倒药渣的工夫,他总算凑来跟我说了一阵话——说三皇子这阵发作不是他之前那散火药引起的,他的药有分寸。三皇子的病根还是外感风寒。
“放心,我不打你!不过,我们管他是为什么啊?!我们盼着你赶紧治好!”我没好气地回了屋子。
可是答应的“不打”坚持了一天。我下山取药的工夫,太子又突然犯了勤快,去动炭盆的水壶,把手和脚面给烫了,被獾油困在床,拿不得东西,下不得地,憋闷极了免不了拿人撒气。我一回来赶了一场。
太子说我没看好三皇子和慕斌,才弄出现在这些事情。慕斌确实是因为我的疏忽着凉的,一点都怪不到别人,我认了。但是关于三皇子的话,着实让我心惊肉跳了一番。那天夜里刮大风,我起来收衣服,三皇子跟着出去看了一阵,回来给我讲《秋声赋》。这些他全知道。原来在他那里,“外感风寒”是从这里开始算的。
在太子面前我自然不敢怎么样,只是乖乖低头挨着。但是对兰鹤舒,我没有好脸了。他跟太子说三皇子这回的病不怪他之前的方子,怪外感风寒,说了也说了。毕竟我们都么有他懂医理,不知道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我出去取药的工夫,太子去拎刚开的水壶把自己烫了,他干什么去了?平日里我不跟他计较谁干活多少,拿他当大夫敬着。我不在的时候,他也还拿自己当少爷呢?
所以吃完了晚饭,他歪在太子平日坐的那张椅子发牢骚说这些日子疲累,我一脚把他踹下了地,当着所有人的面骂了一顿。
三皇子揽着慕斌,不曾作声。托着明汪汪的獾油打坐了一天的太子探过头来,生气地问:“阿英,你干什么?”
“大公子好好养伤,管两个下人打架做什么?!”我没好气地把兰鹤舒的衣服从要洗的那一堆里拣出来,端到他面前放下。“踹他是因为他该踹,不服让他自己踹回来!”
“你放肆……”
“在你娘面前我都敢放肆!大不了砍了,换人伺候大公子!”我没好气地抱着剩下的衣服踹门去院子里了。“今儿造反一回!差不多得了,我不骂他大家病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