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大家照例是收拾停当,先去潞亭街上逛逛,了解下此地风土。离水近的街上有些人支着个柴灶,架着张大圆铁板,在上面煎东西。一些汉子站在旁边,从这热气腾腾的铁板上取东西吃,一个个烫得嘴里直哈气。这些人看似是在码头上船上干活的,皮肤粗糙、筋骨结实,有的把草鞋趿拉着,有的直接打着赤脚。
走在街上,一股辛辣的香味夹在柴烟里一阵阵飘过来,太子开始十分嫌弃,后来也忍不住好奇这些人在吃什么,要过去尝尝。
那些做粗活的汉子看见两位穿着讲究的公子过来,赶紧让了让地方。卖的人也十分高兴,叫一个妇人给我们每人一只小碗和一根竹签子。
煎的是豆腐和一种米做的小饼子,虽不算什么好东西,但是煎得外酥里嫩,从碗里蘸上辣丝丝的调料,倒是十分好吃。在湿冷的水边,软绵绵烫乎乎地吃这么几块下去,身上也觉得舒适。
几块豆腐吃下去,旁边开始有人跟我搭话,问我们是不是要去锦城看赛锦会,要不要搭他们的船。太子摇了摇头,于是卖煎豆腐的摊主问道:“那是专程来我们这小地方喽?”
我看着太子眼色,太子没回答,只是又伸出碗去,咬了一份煎豆腐。
旁边有人也又加了份豆腐,笑着说道:“咱们这里还有什么?不就是蟠龙山么!一定是来找咱们这儿的老神仙了!”
没等我好奇,就有同是外地人的食客诧异地问道:“你们这儿有神仙?”
“有!”摊主一本正经地说:“这可是真的仙人!长寿仙人!”
“你们自己山里有真仙人,你为何还在这里挣这个早出晚归的辛苦钱,为何不让仙人给你个发财的法子!”人群里有人戏谑。
“是仙人嘛!你当仙人是随便就能见到的,跟街上算命的一样?!那才不是!”摊主放下锅铲,压低声音说:“你们在船上东奔西走的,可知道今年大旱吧!可是我们这儿有仙人庇护,就没旱!”
这句话确实不好反驳,不信的人脸上虽然还有犹疑的神色,但也没有立即说话。
摊主又说:“仙人有时候是见人的,只是得赶上有缘分!有缘分的,他不但出手帮,还分文不取。若是没有缘分,任你把仙庄门敲破了,也见不到他!再说,那年闹痢疾,还是这仙人给的仙药撒在水里治好的!”
旁边一个本地口音的人来帮腔说:“这仙人是大慈大悲才留在我们这山上解救苍生的!他手下的徒弟全都飞升成仙了!”
“他还有徒弟?”
“有!有时候是船,有时候是马车,但是都拿青布遮着,不让人看。每次有那么十几个后生,有官兵亲自送上山去跟仙人学道。你找别的道士学道,是学成背个包袱下山来,再去别地的地方辛苦刨食。跟我们这儿的长寿老仙人学道,还用得着下山,直接成仙走了。”
“有这事儿?”听的人愈发入神,咬了一半的豆腐停在空中。
“有!就几个月前还送来一批呢!”
三皇子又想咳嗽,就放下碗,退出了人群。太子也顺势叫我去付了账,带大家离开这里,继续散步。
刚走出去没十步远,我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前不久,我刚刚亲自装神弄鬼儿当过鸡神娘娘,现在对于各类神仙的传说是将信将疑的。
然而,到晚饭时候,一杯薄酒下肚,太子却对我说:“阿英,我们专程来这儿就是要去蟠龙山里寻访那长寿仙人。”
“什么?来这儿是找仙人的?”作为前鸡神娘娘,我有点不服气——放着正事儿不干来找神仙,还不如找我!
太子解释道:“他叫烟霭道人,后来因为神通广大又长寿,民间就渐渐都说他是仙人了!”
兰鹤舒接着说:“家父在时,也曾谈论过此人,都说那仙人得有一百五十多岁了,不但元阳未破,身体发肤也没有一点损伤。”
太子点头:“其实,早年他和父——和我父亲曾有些交情,父亲这些年都一直差人看望他,还送些珍贵之物。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敢来,否则哪有把握认为自己能见得上这仙人?!”
我还在嘀咕兰鹤舒方才说的那句话,忍不住问道:“什么叫作元阳未破?”
三个男人又像是中秋讲到《碧玉歌》时候那样,不但不回答,还一起转过脸去偷笑。
我翻了个白眼,说:“够了,够了!又取笑起我来了!不就是一辈子没娶上媳妇么?”他们这番模样,我倒是有点明白了
他们三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还是兰鹤舒先说话:“阿英姑娘,这嘴这么歹毒,到时见了仙人千万要忍住少说话!当心他拿拐棍儿把你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