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早起来,洗漱干净,打扮整齐,带上礼物往蟠龙山上去。楚宜珏在最前面带路,我断后,我们两个不时说着话,就能保证谁都没掉队。
晨雾刚刚散去,山路陡峭湿滑。因为楚宜瑞体质弱,我们爬爬歇歇,走得并不快。就是慕斌顽皮,一会想爬这边的大石头,一会又想摘那边的野果,得不时去把他抓回来。我抬头望望,还是无穷无尽的碧绿树冠,便冲楚宜珏喊道:“大公子,还有多远,估计今天天黑之前能到山顶么?”
“能!他不在山顶上!”他停下脚步回头说:“等周围树变成竹子的时候,就快到了!”
我又看看楚宜瑞,他喘得比我们厉害,两颊最先泛起了潮红。“三公子,累不累?”
“还好!”他咳了几声,又默默地提起袍襟登着山。
翻过一座山峰,苍翠的树果然变成了鲜绿的竹。一根根粗长的大毛竹顶着婆娑细碎的竹叶,远看竟然像一根根羽毛一样轻盈,随着风向山下招摇着,小路一拐,竟然听见了浩荡轰鸣的声音。我忍不住问前面:“大公子,那边是江水的声音么!”
“是!快过来看!”他停下脚步指着自己右边,我们赶快跟上去,从竹林的缝隙中看见了兀立的岩壁和滚滚的江水。
“真好!这是我们来时候乘船的蛟江么?”我们从潞亭城里往山中来,明明是越走离江越远,但是登高望远,又看得见水了。
“正是蛟江!”
我们的说话声惊起了一只竹林中筑巢的白鹭,它展开双翼向江水对岸飞去,很快就只剩了一个小白点。等它消失了,我们还站在那里出神地看了半天。楚宜珏小声说:“听说这烟霭道人的仙庄盖得也有讲究,晴天阳光可掬,阴天伸手摘云。”选的地方正好是山顶的下降之气和江水的上升之气交融之处,气息特别洁净养人。
我前几天正在惦记能不能用手抓到云彩的事情,对这句话格外上心,忍不住说:“怪不得成仙了!”
楚宜瑞看见我兴奋,就冲我笑着说:“那咱们赶紧走,赶紧去看看那老仙人吧!”
绿荫中隐约露出一处黄竹竿的廊檐。我们紧走几步,看见了一座四面敞开的小竹轩,旁边用竹管从远处引下来泉水,汩汩流向仙庄。旁边一个架子上扔着几节竹筒,挂着几个竹杯。楚宜珏上前,拉着一根绳子,把廊下挂的小铜铃摇了几摇,又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一根竹筒。
楚宜瑞把我们的拜帖交给我,说:“放在那竹筒里!”
“这是干什么?”
兰鹤舒说:“看见水了么?让拜帖顺着水漂进去,仙人就能看到了。”
“这也太好玩了吧!”我小心翼翼地放下竹管,看着它向小舟一样顺水流下去了。再里面是一道竹篱笆和紧闭的两扇门,门后好像有些缭绕的烟气。
楚宜珏说:“坐一坐吧,这里就是给来拜访的人坐的,喝口水,歇歇脚。若是仙人不愿意接待,吃了闭门羹的这些客人也不至于太狼狈。”
“哦,你们喝水么?”我过去拿那些杯子。
兰公子提醒道:“阿英别喝多了,尝一点就好!一是山里水凉,你刚出了一身热汗,冷热相激动,怕弄出病来;二是怕咱们初来此地还不习惯,水质不合脾胃。”
“知道了!”我小心翼翼地尝了一点,果然冰凉透心,又盛了几杯给他们端过去。慕斌渴了,抱着就想咕咚咕咚喝,兰鹤舒赶紧去抢下来,又把刚才的话冲慕斌唠叨了一遍。楚宜瑞向来怕凉,端着山泉水只敢略微沾沾嘴皮。楚宜珏没有接我端给他的杯子,而是自己从旁边竹子上随手摘了片大竹叶卷起来,自己去竹管那里舀水。我心里猛地一沉,赶紧走开了。
我们喝过水,歇了一阵消了汗,都觉得后背有些冷的时候,那两扇门缓缓开了。
楚宜珏冲我们点点头,小声说:“跟父亲以前说的一模一样!”我们沿着石板小路走向山庄里面。传说中的烟霭仙人已经站在同样是竹木建造的前厅里等着我们。等到走近,我便惊讶不已,仙人果然是不同寻常!鹤发童颜、精神矍铄这类词都占全了,最妙的还是他那一把长得惊人的白胡子,真的像雾气一样自己浮动在半空中,怪不得叫烟霭道人!
我们把上山踩脏的鞋子脱在外面,进了竹厅。楚宜珏率先上前鞠躬施礼,用在太庙祭祀那般恭敬的态度说:“晚辈楚宜珏见过上仙!”我们也都跟在后面行礼。
不想这仙人却怒目圆睁,大喝一声:“哼!带这个不干不净、不成正果的至阴之物来这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