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了吸鼻子,罗佩琴再道:“不过俺并没有逃远,只逃到临颖县就留了下来,就是想听到陶金昌被处决的消息。要是他死了,俺就能回去偷偷地带走娃。
可惜,官府没抓他,反而来抓了俺!”
罗佩琴说着,眼眶泛了红,却强忍着没有掉眼泪。
说完后,她光棍地一伸双手道:“俺知道自己陷害了他人犯了法,俺愿意伏法坐牢。但是俺不后悔,俺只后悔:自己太笨、陷害得太浅了。
俺遭了这么大的罪,却皮毛都未伤到他,俺好恨!他私通小寡妇,你们官府明明知道却不管,只说没有实证!
你们不给俺生路走,要抓便抓吧,想杀便杀吧,俺都认了!谁让俺出生得早了、出嫁得早了,没有遇到好时候……
就是拜托你们别跟俺家的娃说,不能让他们以俺为耻,那样他们就长不好了。”
画棠则看着她的样子,面色平静地问她:“你知道官府为什么会劝和吗?”
“知道!”
罗佩琴用力一点头就道:“新律令一出来,十家有八、九家都在闹和离。官府没法全给批了。
而且很多女子不争气,今天给批了和离、明儿一被哄,心软就又回去了。
或者被抓回去了、或者被打回去了。
反正乱哄哄的。官府没法管,也管不过来,就先劝劝。这都是合情合理的,俺也能理解。
其实真要闹得太过,也能批下来。
所以俺没有骂你们。俺只是……等不及你们批。再等下去,俺会被他们关到憋屈死、俺腹中的孩子只怕也不会保得住。
您也别跟俺说什么:反杀了那陶金昌。
那不现实。自从新律令出来,他打俺也不敢下死手了。
俺要反杀了他,就是防卫过当。退一万步说,就算俺杀了他不犯法,俺也不能那么做。
当娘的杀了当爹的,娃娃们怎么办?
俺就只有逃。想逃出来以后,自己挣钱,给娃娃们一个好的将来。
可俺咽不下那口窝囊气,就想报复回去,想着,只要不让人知道是俺亲自动的手就行。为着这个,俺也不知道琢磨了多久,却是白费心思了。
官爷,您别劝了,俺知道错了,俺认罪,您想怎么判就怎么判吧。”
“那你还想和离吗?”
画棠继续平静地问她。
罗佩琴还是重重一点头,干脆利落地回答:“想!现在比以往更想。俺现在犯了法,和离了以后,娃娃们才不会受到俺的牵连。”
画棠闻言,没再说什么,而是看了卫五一眼。
卫五立刻点头,然后去后院将杜娟和蒋秀带了出来。
罗佩琴一见二人,就扑上去将二人抱住。
三女就团团抱着大哭了一场。
从头至尾,罗佩琴也没有问杜娟二人:是不是她俩出卖的她。
倒是杜娟自己解释了一番。
在听到说:面前的就是刑官大人的时候,罗佩琴惊呆了。
被蒋秀唤回神后,罗佩琴一转身,走到大人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利落地叩了一个头。
道:“大人,能见到您一面,俺这辈子,知足了。惊动了您的大驾,民妇罪该万死,民妇心甘情愿领罚!”
却听大人道:“本官饿了,你们仨,可愿做些鱼粉,给本官尝尝?”
“啊?”
罗佩琴张大了嘴巴。
杜娟和蒋秀则扶了扶自己的下巴,然后使劲儿点头道:“好好好,大人您等俺们一会儿。”
然后,一边一个,扯起回不过神来的罗佩琴,赶紧去了后厨。
罗佩琴的脖子一直后扭着、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
画棠看着她们进去,才弯腰继续揉搓起自己的小腿。
一路捆捆松松的,还是有点儿不舒服。
而且,她是真的饿了。
这时,何传新过来,直挺挺立在那儿就问道:“大人,敢问大人,您要如何判罚罗佩琴?”
画棠没直腰,也没抬眼看他,而是回问道:“你觉得该如何判罚?”
“栽赃陷害、诬陷人命,按律当诛。罗佩琴虽诬陷未遂,然未遂的原因不在她、而在魏大人。所以,罗佩琴的罪名依旧成立。按律……杖三十,徙二十年。”
何传新说着说着,腰微弯了一点。
画棠听了,眼里掠过一抹笑意。
坐直了身子,回他道:“你既知道,又何故来问本官?”
何传新被问得嗫嚅了。
咬着下唇想了想,再想了想,单膝跪地,抱拳道:“罗佩琴有罪,然则也是官府处置不当在前。
且从后果看,她的行为除了让她自己受罪了之外,对其他人都没有造成财产上的损失和人身伤害。
小的觉得、觉得大人应该对其网开一面。所以小的、小的想代她求情,求大人对其轻判。”
“哦?怎么个轻判法?”画棠面无表情地问他。
何传新一咬牙,就答道:“减一半!只杖十五、徙十年。”
说完,又有些忐忑不安地道:“那十五杖,不是,那三十杖,可否、可否由小人代其领受?她一个弱女子,打完了还得流放,她还有身孕,会死在半路的。”
画棠看看他,面无表情地冲他摆摆手道:“要打也是打你们县太爷,还轮不着你,起来站一边儿去。”
“哈?”
何传新张大嘴,半息后,一梗脖子,不服气地道:“俺们县太爷太忙,打伤了于公事不利。俺愿意代为受刑,打五十、不是,打一百都行!”
画棠看着他,不出声。
这时,一向沉默寡言的卫四,都看不过去了,过来扯起何传新,给他推到后院去了。
画棠这才弯了眉眼,无声地笑了开来。
不过,她想吃的鱼粉到底是没吃上。
因为制作起来的程序比较多、还比较繁琐。就是将面粉洗了搓、搓了洗,再沉淀、再过滤等等。
画棠听到卫五来禀报了工序,便放弃了等待,只让煮了面端来。
一行人吃完后,画棠再将忐忑不安的杜娟、蒋秀,和坦然等死的罗佩琴,喊到了前堂来。
“罗佩琴,衙差何传新出面为你求情,且愿意代县令揽过,受杖刑一百。你怎么看?”
画棠问向罗佩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