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师姐笑笑不说话。她知道以她自己的棋力,无论如何也比不过画棠。
画棠虽说比她低一级,但其思维、逻辑、推导能力却是全学院第一的。
哪怕她身为师姐,也是不得不承认略逊了其一筹。
不过,有压力,才有动力。
梅师姐收拾好棋盘后,拉着画棠又开始了新的一局手谈。
和高手博弈,才有更大的进步空间。
而另一边。
正在舞蹈教堂里给五级师妹们上课的楚秋月,在分部、分解地教授完一个比较有难度的高速旋转舞蹈动作之后,去到一边茶水桌旁饮茶小歇。
夫子们经常会让六级优秀的闺秀们、代替她们给下面学级的闺秀们教授课业。
而楚秋月,她不仅优秀,还是目前呼声最高的、最有可能成为太子正妃的人选。
所以这堂代授是由她来的。
楚秋月饮了口茶,看向了朝自己走过来的二妹。
本以为二妹是想向她请教舞蹈上的难题,谁知却又是来规劝她的。
“长姐,你既无意嫁入东宫,何不跟父亲大人说说清楚?而且此次大比,你也没有多少能胜过郭秀姣的希望,到时若父亲再执意让你入东宫,恐怕于你日后的声名也会有碍。”
楚迎月看着端端方方、温温柔柔的长姐,忍不住担心地小声劝道。
关于这件事,楚迎月感觉自己比长姐都要着急百倍。
她是真的不忍心看着这么好的长姐,背负一个排名第二的名声,去到那个并不想去的地方,还是个特别挑剔名声的地方。
她的长姐啊,脾性宽容、柔和,最不擅与人争抢,东宫也好、皇宫也罢,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长姐若去,只怕很快就会尸骨无存。
可惜,无论她怎么劝,长姐也只是回以温柔的一笑,并不言语。
楚迎月看着长姐这样的笑容,又不由地就泄了气。
是啊,在她们楚府、或者说,无论在哪儿,哪里又有她们小女子说话的余地呢?
她们的意见,向来都会被无视之。
从出生开始,所学、所听的,就是要以家族的前景为主要,更处处要以家族的利益为先。
个人的、尤其是女子们自己的喜恶,无关紧要。
说白了,她们……只是联姻的工具而已。
进入书院学习,除了挣个名声之外,就是想更多的体现出自身的价值,增加能选择的机会。
可惜她们的父亲,一心只想让长姐成为太子妃。
别说长姐只是在大比中拿到第二名,就是最后一名,父亲都会用尽手段利用起长姐的婚事,让利益最大化。
“吃个果子吧,别想那么多了。姐姐已经及笄一年多,婚事上,父亲早已迫不及待。而你呢?现在你为长姐我的婚事发愁,再有一个多月,你也就及笄了。届时又该如何你可有想过?”
楚秋月看见自己妹妹那双柳眉都快打成了结,淡淡地笑了笑。
她是府中嫡长女,她的婚事也会影响到阖府所有妹妹们的未来,楚秋月没办法只考虑到自己。
不想再谈这事,楚秋月看了看茶水桌,顺手捻起一个果盘内的小山楂,递到妹妹口边,再道:
“吃个山楂解解渴吧。要不你这心里呀,都快比它还要酸了。”
楚迎月听着姐姐明显胡扯、却是在安慰自己的话,哭笑不得的接过山楂果,反手就塞进了姐姐的嘴里。
心思在别处的姐妹俩,都忽视了一件事:为什么这儿会有山楂这种物什。
楚迎月将山楂塞进长姐的嘴里后,就在反驳。
“我才不酸。我知道长姐你也是为了我们下面这些妹妹们考虑。你若是嫁进了东宫,我们的婚事也能更顺利些,别以为……”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到自家长姐的脸色忽然就变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她的姐姐已经捂着嘴倒了下去。
那手指缝里,开始不停地在往外狂涌着鲜血。
黑色的鲜血。
楚迎月吓呆了。
她震惊当场,完全无法动弹,只大张了嘴,连呼吸都已停顿。
还是在她们附近的郑佳欣发出的一声尖利刺耳的惊叫,才令楚迎月全身颤抖着回过神来。
而这声尖叫,也划破了宁静的学院空间,瞬间传遍了四面八方。
很快,安静的书院各处,忽然就人声鼎沸了起来。
而各种吵嚷之声就传进了安静的棋弈课室里。
“楚秋月死了!”
“什……什么?你说谁?楚秋月?”
“怎么回事?她怎么突然就死了?”
“在哪里?在哪里?我们快过去看看。”
“这下有热闹瞧了……”
“嘘……小点儿声,先过去看看情况。”
“……”
突听命案,画棠心头一凛。
她快速起身,向梅师姐致了个歉后,就穿过学院内正七嘴八舌议论不休、心态不一的师姐、师妹们,疾步跑向了尖叫声传来的地方。
也许是每一个看到楚秋月尸体的人都在尖叫,那儿,尖叫声已经此起彼伏、不断发出。
“呀,这是被毒死的吧?啧啧……”
“快别看了,太吓人了。”
“那血好黑……她、她还有气吗?”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
姑娘们各种表情地围堵在舞蹈课室内的一角,受到惊吓的同时却又不免好奇围观。
快步跑近的画棠,忍不住大喝一声:“让开!你们熟读诗书、律法,何以不懂得保护出事地点?只顾着看热闹?”
这突然而至的一声吼,让围观的闺秀们本能地羞愧,脚下不由纷纷让开。
画棠仍等不急,趁着人群松动,三两下拨开条道,挤进包围圈内。
就见楚秋月平躺在地面上,双手已经软在身侧,脑袋歪着,靠近地面的一侧脸颊下,乌黑的血渍已经染透了那片地面。
一双美目不甘地圆睁着,有黑色的血渍流淌而下。
楚迎月跪坐在楚秋月的侧边,全身在发抖,眼泪扑簌簌地掉着,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郑佳欣则在楚迎月的身边,用尽全力扶着楚迎月,帮忙稳定她剧烈颤抖的身躯。
看清情形,画棠三两步靠近,收敛裙摆,就俯下身,深深嗅了嗅楚秋月脸颊上血迹中的气味。
再抓住袖摆,抬手,三指搭去了楚秋月颈部一侧的主脉络上。
指下已经感受不到任何脉搏跳动。
楚秋月是真的死了。
相当突然地、就这样没了。
画棠稳了稳心神,深吸一口气,挽起袖子,就准备去捏开楚秋月的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