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啦、知道啦,”
郑佳欣无所谓地摆摆手,再拍着胸脯保证道:“你可别又想着、让我们去开办你的那个什么小作坊。
你就盼着我们崩是吧?放心吧,我们保证不会!
所以你的小作坊、你还是另外找人好了。画棠不是说过了嘛,以后那样的人有得是。”
“若是崩了呢?”
季铭不依不饶地追问。
“那就打个赌!”
季悠插了一嘴。
他抽出折扇打开,扇着小风风、悠悠儿地对着郑佳欣再道:
“若是你们输了呢,以后你可不准靠近我三尺之内哟。更不能再胡乱的抓东西、往我身上扔喔。”
“若是我赢了呢?”
郑佳欣站起。
她看看自己的身高,觉得这样气势不够,索性一抬腿,站在了椅子上,叉腰瞪向季悠。
再道:“若是我赢了,我就可以随时随地、往你身上想扔什么扔什么、想抹什么抹什么!”
季悠:“……”
他的脑子里、就浮现出郑佳欣扔过来的泥土、沙草,抹到他身上的酱汁、油污……
就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马上就想打退堂鼓了。
一旁的熊庆杰,却挤眉弄眼地、用胳膊肘捣季悠,示意他赶紧接招。
“怎么?怕了?切!”
郑佳欣见季悠不接话,叉着腰、扬起个小下巴,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嘘了他一脸。
这个可让季悠接受不能了。
他一收折扇、一敲桌面,豁然起身道:“成交!”
郑佳欣见事成,“哈哈”大笑,站在椅子上笑得前仰后合。
结果一个得意太过,就给仰了下来。
亏得熊庆杰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给捞了起来,再给安回到了椅子上。
郑佳欣歪着小脸,冲熊庆杰笑出俩梨涡。“谢谢大熊哥哥。”
楚迎月捂脸。这怎么一个乱字了得。
画棠也很无语。
她几次想“搭救”郑佳欣,愣是没能插进话去。
季铭则忙着照顾画棠用饭,对那俩幼稚的家伙不置理会。
其实,季铭也是站在季悠这边的,因为他觉得,那俩小姑娘一定会崩。
不过他想的是:崩了也好。
真崩了,郑佳欣也就不会总追着要“恶搞”季悠了,他们的这个小团体,也能消停不少。
于是,一行人在急于知道结果的郑佳欣、和季悠的双双催促下,加快用完了早饭,就赶往了巴州府衙的义庄。
义庄,是专为停灵所设。
一些无人认领的尸体、一些家人暂时不方便安置的死者等等,总之,是暂时的停灵之地。
搁在里面一定时间后,若是还没人来搬走,那么,就会被那儿的守庄人、给扔去乱葬岗。
当然了,有些守庄人心肠好、为人良善,就会在义庄不远处挖个坑、给埋了。
但无论是扔了、还是埋了,义庄都是挨着乱葬岗不远的,也离没人看管的、野墓乱坟地不远。
所以,顾名思议,义庄都是在很荒僻的地方。
不过,这种都算是民间义庄。
如果与案子有关、或是等待尸检的,就会放在衙门专用的停尸房内。
待案子了结之后,由其家属领回。
若无人认领,才会放去这种民间义庄。再搁置一定时间后,由守庄人自行处理。
而本桩连环凶杀案中的被害人,因案件被当成无头悬案轻轻搁置后,凡是被认定属于该案中的死者,都会直接被送来义庄。
虽然府衙明显的很不负责任,但也不得不说:现在大大地方便了画棠他们的行动。
一行人出了巴州城,骑马向西走出两里地后,就下了官道转向西南,约摸又走出三里地,就即将要到了。
荒道、野坟,成群的乌鸦和秃鹫、在不远处的一个大坑上方,鸣叫、盘旋,或俯冲。
间或那尖利的鸟嘴里,还带出一溜儿的血线,直接就在震翅间进行吞咽行为。
出城来时的艳阳高照,到了这儿,天光仿佛就被层层乱七八糟生长着的野林给掩盖。
让周围显得阴暗、幽深。
空气中,还夹杂着非常复杂难闻的气味,嗅之即令人隐隐有作呕的反胃感。
还没到义庄,这种种氛围就已让人皮发麻、后背发紧。
一路还叽叽喳喳的郑佳欣、此时已经安静下来。
楚迎月那习惯性端着的脖子、也像是短了一小截。
季悠却看着她俩在坏笑。
为了更加刺激她俩,吊在队伍的最后面,间或还配合着鸦鸣、发出一声声怪叫。
或者用嘴巴给这诡异的气氛配乐。
“呜~~~咿~~~~呃呃呃~~~”
听得熊庆杰就想放声大笑,被季悠给及时丢进其嘴里的、一块布帕给堵住。
熊庆杰索性就捂着布帕,使劲儿憋笑。
但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在配合着那些怪音,更加重了几分诡异。
画棠:“……”
一直喜欢独来独往的她,在这一年里,硬生生地被这几个人,给卷入了、各种各样奇怪的行为里。
说不嫌弃?
那不可能。
说嫌弃?
也不太对。
只能尽量适应了。
但此时此刻,他们的这些行为,却奇异地冲淡了画棠内心的紧张感。
一年了,自父母去世以来,整整过去了一年。
在这一年里,画棠没有碰触过任何尸体。
哪怕是季铭他们打猎、猎回来的那些动物们的尸体,画棠也没有触碰过。
连看都很少。
几乎是一眼瞥见、就错开了视线。
而这一年里,她也没有沾碰任何荤腥。
不过,她也并没有阻止他们在平台附近打闹。
因为画棠相信:她的爹娘、是喜欢看到年轻人们快快乐乐的。
也希望看到自己有朋友照顾、有朋友陪伴。
好好活着,并不是简简单单地活着就够了。
她想让父母看到:她有好好地活着,有接受和改变。
她以为她早已平静地接受了、父母离开的事实。
之前她看卷宗时,还非常平静。
可真到现在,一步步要朝着尸体过去,画棠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了一阵阵的惶恐、和不适。
尤其是处在这种诡异、幽暗的氛围当中。
一想到即将看到出现在她面前的尸体,画棠的脑海里、就全是那晚山林间遍地的鲜血、残肢、尸骸。
就是她父母破败、却仍紧紧相拥的、血肉模糊的样子……
画棠喘不上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