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理。”宋河冲老婆点点头，又看向韦理群，“但我想让你亲口说出来，时间不早了，咱们加快速度。”
“那我直接一些。”韦理群说，“把这荒唐方案念给您听，两个原因，主要和次要。”
“先主后次。”宋河道。
“您听了这一套方案，就知道乘黄金融工具部那帮人现在是什么状态。”韦理群道。
“大胆、嚣张、目空一切，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宋河点头。
“我若直接和您说，金融工具部的人现在飘了，您可能不会放在心上，打了胜仗飘一飘也是人之常情，或许您会一笑而过。”韦理群说，“只有我把这些都和您说了，让您震惊一下子，才能深刻明白他们现在的状态。”
“懂了，金融工具部的人是觉得，这次打七巨头获得史无前例的超级大胜，给公司拿到数万亿财富，他们劳苦功高，他们厥功至伟？”宋河顿了顿，“以至于他们敢进行更大胆激进的计划，他们想要更多？”
韦理群认真重复，“没错，他们想要更多。自持劳苦功高，谁都敬他们三分，甚至连一些股东都和他们来往密切，我只是个董事长，说话不如那些大股东们顶用，只能来请您这尊神，偌大个乘黄只有您能绝对压服他们。”
“这次论功行赏，他们拿了多少？”宋河问。
“平均每人八千万。”韦理群说，“薪水普涨一级，平均每年二百多万。”
“大杀功臣的事情不合适，还得继续留他们做事，奖金再加一倍吧，再每人发八千万。”宋河道，“提这些方案的人，记一次内部处分，每个人写检讨交上来，我亲自看。”
韦理群眼神亮起，敲打键盘记录。
“把他们最近几个月在公司食堂的就餐记录给我，我看一看了解情况。”宋河说。
“就餐记录？”韦理群一怔，“不是上班时间记录吗？”
“就餐记录，具体每顿吃了什么，吃了多少。”宋河道，“人的心理状态会反应在饮食上，我看看他们吃什么，就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状态。”
韦理群吃惊，敲打键盘记录，“您这么一说还真是，我记得每次节假日，我会去跟各部门不同级别的员工聚餐聊天，不同部门不同级别的人吃东西天壤之别，有养生吃素的，有大鱼大肉疯狂干的，神态举止也截然不同，区别之大类似于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
“所以主要原因是你有点压不住春风得意的金融工具部，想请我出面帮你，放心我会给你撑腰。次要原因呢？”宋河问。
“次要原因有点大不敬了，我想知道乘黄能走多远。”韦理群道。
宋河恍然，“你觉得乘黄能走多远，取决于我而不是取决于你，对吧？所以你想试一试我是怎么想的，我能不能在巨大利益面前顶住诱惑，四平八稳地让乘黄走下去……现在结果你满意吗？”
“非常放心！”韦理群道，“您有定力，乘黄就一直在上升期，只要您支持，公司的事情再难我都有底气。”
“你的想法大错特错。”宋河摇头。
韦理群一怔。
“乘黄这艘百万亿规模的巨轮，船长是你而不是我，我甚至压根不在船上，我是站在岸边向船员们收船票钱的人。”宋河笑道，“票价是每个乘黄员工一辈子的工作时间。”
“海里的鱼是无穷无尽的，随便下网都是满满的鱼，真正关键的是一艘能远渡重洋的船，平安地开出去再开回来，周而复始。”
“我能做什么？在码头给你们提供修船的钢板、电池、燃料，尽可能让这艘大船出海时坚固豪华，但到了海上怎么开，一是你这个船长的责任，二是百万千万船员的责任。”
“前面遇到冰山，你们自己不拼命转向，打电话来求助在码头睡觉的我，我顶多远程喊一嗓子，避开冰山啊，除此之外能帮你们多少呢？”
“船沉了，淹死的是船上的人，我顶多在码头哭一哭，然后我会迅速造出另一艘船，继续收门票，招另一帮船员上船，叮嘱他们吸取乘黄号撞冰山的教训，但到了海上，还是看船上的人随机应变。”
韦理群眉头皱的很紧，片刻后压力巨大地轻叹，“明白了！”
宋河笑道，“船员们还有其他想法吗？”
“裁员和扩招。”韦理群道，“有些部门出现了冗余，员工们平均每天真正的工作时间只有三个小时，有些部门则人手严重不足，所以不同部门的高管们提议裁一批，招一批。”
说着，他在手机上点了点，推给宋河。
翻看许久，宋河摇头，“不裁，这总共也没多少人，推行一下上三休四试试。”
“上三休四？”韦理群吃了一惊。
“拿这些部门的员工做做实验，定期记录调查一下他们的状态，休班时间做什么，身体指标有何变化。”宋河道，“这是第一步实验。”
“第二步是什么？”韦理群好奇。
“白老师从现在的边缘打杂状态，转向大批量正式上岗，员工远程指挥。”宋河道，“在乘黄试点一下，确认没问题了，接下来才好向全社会推广。”
信息量有些过大，韦理群沉默片刻，啪啪敲键盘，敲完后抬起头来。
“没有了，剩下的要么是些愚蠢方案，要么不足挂齿。”
宋河马上起身，最后望了一眼窗外忙碌交割黄金的人群，临走前重重拍拍他的肩膀。
……
飞机拔地而起，调整方向，往夜墨市返程。
相晓桐困了，把玩金砖时有多兴奋，结束后就有多疲惫。
于是她一上飞机，就脱掉外套鞋子，爬到床上睡觉。
宋河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到床边陪她。
其实床边没桌子，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的姿势很不舒服，但没有办法，婚后相晓桐越来越粘人，如果不坐在床边，她会耍小脾气。
他静静敲打键盘，右手戴着指套式无线鼠标，像两枚粗戒指，捏在一起时移动手，屏幕上的鼠标便跟着动，轻捏两下便是点击，用起来相当方便。
他也累，但时间紧迫，过几天就要开暑假班，得尽快把要讲的内容整理成书，印刷了给学生们用。
没办法，谁让仿脑超算这门课全世界也没有现成的课本呢？
忽然，一条消息弹出。
发来消息的是“乔伊斯”，宋河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人是谁，人造心脏首位志愿者，也是全世界第一个被儿子尝试利用梦境城市漏洞谋杀的可怜父亲。
消息内容让他更愣。
【宋河，两年没联系了，希望你没有把我删掉，换的心脏依旧好好地跳动，但我对地球已彻底厌倦。出于对你的信任，我拿全部身家加高倍杠杆参与了做空七巨头，于是现在我手里有很多很多钱，和你比起来不值一提，但或许可以下一个大订单】
【你是冬眠技术之父，同时也是元勋火箭公司的大股东，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现有的技术，可不可以把我装进一艘带冬眠装置的飞船里，让我历经漫长的航行后，抵达一颗遥远无人的新星球，并苏醒过来生活一段时间？】
宋河打了一串字又删掉，斟酌几秒后，决定直接发问。
“你很清楚这是个自杀式的冒险，冬眠苏醒后你经历了什么，让你做出这种决定？”
【告诉你也没有关系，我已经离境灯塔，回到乘黄冬眠中心附近买房住下，两国也没有引渡条例】
【冬眠苏醒之后，我第一时间回家确认情况，你告诉我的消息都是真的，在我冬眠的时候，我儿子试图掌控我的所有财富，甚至尝试用欺骗手段杀掉我】
【他也并非毫无道理，我们当面对峙时，他说他知道了真相，很多年前是我杀掉了他的生母，那年他五岁，脑海里残留了母亲的音容笑貌，只知道突然有一天母亲不回来了，现在他要为母亲复仇】
【他确实知道了真相，但只知道一部分】
【我杀掉那个女人的原因是，她试图和小白脸合谋干掉我】
【她约我去一个荒无人烟的湖边小屋，过所谓二人世界小假期，却在酒里下药，开门让小白脸进来，指挥他把我勒死】
【但她不知道我体质特殊，对麻药极度不敏感，做手术时得用近乎大象的药量才能把我麻倒，于是我勉强保持清醒，开枪射杀了他们两个人自保】
【事后调查发现，小白脸是我年轻时发家闯荡时期一位宿敌的儿子】
【更可怕的是，我和那位宿敌的老婆有过一段缘，算算时间，恰好和小白脸的年龄相符】
【我不敢细想，却又忍不住想，真的会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有段时间我着魔般日夜回忆那个小白脸的样貌，总觉得他长得和我有几分神似，或许她和他走在一起的原因，就因为他是年轻版的我，人的口味很难变化】
【但无从求证了，后来我再回忆小白脸的样貌，又慢慢觉得他压根不像我，而是像当年的宿敌】
【我没有杀掉我的儿子，我彻底厌倦了】
【记得我小时候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但我这一生经历了太多冤冤相报的凶杀仇恨，做过太多让我彻夜难眠的噩梦，十几岁时我习惯周末泡图书馆看小说，当时我万万想不到，我后来的一生会比小说还跌宕起伏和荒唐离奇】
【我彻底疲惫，我想离开有人的星球，去一个遥远的星球度过余生，哪怕抵达新星球后，我只能神智清醒十分钟，用十分钟认真看看那颗星球的样子，也没有遗憾了】
宋河看的目瞪口呆，他知道乔伊斯这人不简单，没想到身上缠着这么多狗血剧情。
他相信乔伊斯说的是真的，没有必要编造一个狗血的故事出来。
“现有技术可以送你去火星，不止十分钟，定期送补给，你可以活很多年。”宋河打字回复。
【不去火星，太近了，我知道用不了二十年，火星上就会到处都是旅游观光的人类，我想去更远的地方】
“太阳系各行星你挑吧，应该都能送到，送到后也能让你在舱内活十天甚至十个月以上。”宋河道。
【太阳系也太近了，我想离开太阳系，最好能到一个可能存在外星生命的星球去，比邻星可不可以？】
【我找一个天文学家打听过，最近的可能存在生命的星球，就是比邻星b，根据现有的观测，比邻星b的特定经纬度位置上可能适宜生命存活，有一本几十年前很火的小说《三体》你读过吗？三体人的家园大概就在那里】
【现有的技术，能不能让我去比邻星b看一眼？只要一眼就可以！】
宋河惊得高低眉，这乔伊斯还真是奇人，什么都敢想。
“不可能，四光年多呢，太远了。”
【有没有办法，能把飞船加速到光速的百分之几？我可以在飞船里冬眠几十年】
“没有，你可能没有详细了解过，对这事儿没概念。”宋河打字解释。
“不要说光速的百分之几，百分之一都不可能，千分之一都难！传统化学火箭的上限摆在那里！”
“目前能想到的可行办法，在太空中布置一串氢弹，飞船过去之后在恰当时机引爆氢弹，用澎湃的核爆提供动力，大概需要消耗全世界七成的核武器，才能把你的冬眠飞船推到1%的光速，黑板上推演一下理论可以，现实操作压根不可能。”
“退一万步讲，就算各国愿意支持你一把，真把核武器都拿出来助你前进，1%的光速想去比邻星b，也得花400年时间，比你们灯塔历史还长！”
“400年时间，飞船会故障报废，冬眠系统也会漏液出错，这是根本无法抵达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