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许为听着宋含章的电话,眼睛却盯着那扇门,他正是见陈欣的脚步声才开的免提。
“刚才不该听你的就近去小诊所包扎,应该去人民医院才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然再去一趟医院吧?”
经过这些天的深入交往,宋含章对许为日渐依赖,讲电话的声调不再是之前那样客气而正式,而是充满少女的甜腻,甚至带点夹子音。
许为说不用了,“只是拉伤加轻微骨折,没大事。”
“那冰敷了吗?还很疼吗?”
“好多了。”
“哎呀,我妈过来了,先不说了哦,我待会儿再打给你,”宋含章那边先挂了电话。
陈欣还呆愣愣站在门口,之前关于宋含章和许为的所有疑问,突然从脑子里冒出来,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不进来吗?”门内传来许为的声音,“门没锁。”
陈欣吓了一大跳,难道他发现她了吗?
没办法,陈欣只能转动门把手,推门进去……
许为坐在米白沙发里,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她故意把视线调向另一边,不看许为,走近前,弯腰将托盘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说:“这是阿姨让我端过来的,你自己处理下脚上的伤吧。”
许为目不错珠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情绪变化。
“阿姨还要我劝你,尽量少打球,也别晚上熬夜打游戏了,还有,只要听曾老师的话好好学数学,她会给你请最好的奥数老师补课。”
每句话都不离“阿姨”两个字,就是为了表明这一切都受宋丽所托,不代表她本人的意志。
她在有意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先前希望我生活积极一点,叫我参加篮球社,现在又叫我少打球,你不觉得自己说话很矛盾?”许为似乎在笑。
“打不打球由你自己决定,你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打,我不会干涉你,我只是给阿姨传个话,还有就是……你小心点陆昊。”
“小心点陆昊?这也是我妈叫你跟我说的?”许为双手枕着后脑勺,靠在沙发背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陈欣不想跟他扯皮了,越扯越乱,她索性转身往外走。
“诶,”许为叫住她,“你就不问问我伤得重不重?”
“你说你只是拉伤。”
“我说你就信?”许为将斜靠在茶几上的那根拐杖拿过来,撑着肋下,然后起身一拐一拐走到她身后,“那你就不想问宋含章为什么打电话问候我?”
他的声调低沉,但落在陈欣耳朵里却是一声惊雷,她问:“为什么?”
“因为我跟她谈恋爱了。”
她不敢直面的答案终于赤裸裸血淋淋地呈现在她面前,她感觉心脏泵血的速度瞬间加快,一抽一抽。
陈欣点头,“很般配,很好。”
“很好?”许为一手抓住陈欣的肩,把她掰过来,强迫她面对自己,“你觉得很好?你不应该说高中生要努力学习,不能谈恋爱吗?”
陈欣直直望向他的眼睛,“那是我对我自己的要求,不是对你的要求,你自便。”
许为脸上自嘲的笑意也冷却了,那双眼睛失掉所有光彩,黑洞洞的,直要把她盯出两个窟窿,他命令:“把你带来的东西拿走。”
“那是治——”
“我不需要,”许为冰冷地打断她。
陈欣却没顺着他,转身径自走出他房间,把门也带上了。
许为气极,立即回身走到沙发前,拐杖一丢,重重坐下。
他不知道自己在奢望什么,陈欣都能帮赵文慧送情书给自己,还会在意这个吗?
看见面前托盘里那几条消炎的药膏,越看越不爽,他抓起来一支,迅速拧开盖子,将里面的白色膏体用力地挤出,它断掉,一条条掉进垃圾桶里……
陈欣从许为房间离开后,先去向宋丽交代了劝许为学习的结果——许为暴怒,然后便回到自己房间,把门反锁上。
她提着千斤重的步子走回书桌前,很累很累,好像全身的力气都已被抽走。
她的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丢失了。
她跌坐在椅子里,手机械地在面前那排书里翻来翻去,不知道要翻找什么,最后选中了自己的英语笔记本,抠出来。
然后她随意翻开一页,这页正好写着之前许为在广播里读的那首诗。
“我给你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我给你一个久久的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她轻声朗读起来……
“我给你你出生多年前傍晚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我给你你自己的理论,你真实而惊人的存在……”
原来这首诗是送给宋含章的,也是,他在广播室念出来,不是送给广播室里的人,还能送给谁呢?
读完最后一个字,正好桌上的手机震动了。
陈欣本没心情接任何人的电话,但见来电人是吴莺莺,她到底拿起来接了。
吴莺莺问候了陈欣两句,便开始诉说着她和王建飞之间的矛盾,以及她因感情纠葛无心学习,导致成绩退步的事。
陈欣很努力地想听明白吴莺莺在说什么,电话里的每句话陈欣都能听懂,却没一句入了她的脑子,她只能“嗯嗯嗯”地回应着。
电话那头,吴莺莺自言自语了十来分钟之后,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她停下话头,问陈欣:“欣欣宝贝,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陈欣在座位旁边焦躁地踱步。
“没怎么?没怎么那你说话这个语调?好像谁欺负了你似的,告诉我谁欺负你了?许为吗?”
听到这个名字,陈欣终于受不住了。
她蹲下来躲在桌子底,一只手圈住膝盖,哽咽着说:“许为谈恋爱了。”
“啊?你们谈恋爱了?大好事啊!”
陈欣不知道该怎么跟吴莺莺说,只能说:“莺莺,我好累,我们先不聊了好吗?”
电话那头,吴莺莺似乎明白了什么,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好,你要注意休息,别想太多。”
陈欣嗯了声,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