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欣抬手,无力地将手机放回书桌上,然后双手抱着自己的腿,蹲在桌子底下,下颌顶着膝盖,眼睛直直盯着地面上一点碎纸屑,脑子里一片空白。
如果说先前她还能自欺欺人,那现在她确定,她喜欢许为。
即使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即使许为已经搬到最后排,和她许久没说过话,这份感觉也没淡下来一分。
她真正理解了一句古话: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喜欢他的?她不知道,为什么等他跟别人谈恋爱了才真正意识到呢?太晚了不是吗?
不不不,无论早晚都没用,在高中这么关键的时期,任何越轨的感情和思想都十恶不赦!
接下来,许为因为腿伤请了一周的假。
教室里只少了一个人,陈欣却感觉好像少了全部,心里空落落的。
周二中午,陈欣和林芸一起走出教室,准备去食堂吃饭。
经过1班教室,正好宋含章从后门走出来,她看见陈欣,立即微笑着向她打招呼,“陈欣,我正要去找你!”
找她?找她干什么?
面对宋含章,陈欣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只能强扯出一抹笑回应。
“我能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吗?”宋含章走近她,眼睛看向紧挨着她的林芸。
林芸与陈欣对视一眼,会意,松开手向挥了挥说:“那我就先去吃饭了。”
“好。”
然后,林芸快步往楼梯口去了……
“我们去人少的地方说话,”宋含章指了指办公室和教室相连的那块平台,陈欣点点头,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她偷偷打量她,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想从中挑出点刺,挑不出来,哪怕她校服外套里也穿着鼓鼓囊囊的羽绒服,可行走的气质风度,也跟平常人不一样。
陈欣悲哀地承认,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自己都不如她,怪不得许为喜欢她,如果她是男生,也会喜欢宋含章。
冬天的太阳像个没什么亮度的小灯笼,并不耀眼的阳光洒在平台上,只薄薄的一层。
人站在阳光下也感受不到温暖,反而迎面而来的凛冽寒风,如刀子般割着人的脸,陈欣的齐刘海被风吹得凌乱,几根稍长些的扎进眼睛里,她伸手撇开了。
“许为踢球伤了脚,你知道吧?”
陈欣轻轻嗯了声。
“我给他打电话问他病情,他说没事,再问就不肯细说了,你和他熟,他之前还告诉我说你家和他家住一个小区,你这几天能不能上门去看看他,回头再把他的情况告诉我,到时我请你吃饭,”宋含章面上含羞,真应了徐志摩那句“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陈欣木然点头,心叹宋含章对许为关怀备至,她问:“还有什么事吗?”
“哦,没有了,”宋含章说:“要不然今天我请你吃午饭?你跟许为家是亲戚,正好可以跟我说说他。”
“我对他不算了解,”陈欣说,“他不喜欢跟我说话,你看,他现在座位都换了。”
宋含章是个行事得体的人,她看出陈欣不想谈许为,于是说:“那就不谈他,我单纯请你吃个饭。”
“不用了,我去食堂吃,”陈欣对她笑笑表示感谢,然后就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她没那么强大的心脏面对许为的女朋友。
可突然想到一个人,陈欣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她刹住脚,回头对宋含章说:“你知道赵文慧跟许为表过白吧?”
“知道。”
“她好像在学校很……霸道,你小心点她。”
宋含章微愣,旋即轻笑了一声,声调中带着天然的不具攻击性的轻蔑,她说:“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没关系,她不敢把我怎么样。”
其实话出口的瞬间陈欣就意识到自己多此一举了,宋含章是谁?一中校花,家里有钱有势,每天都有司机接送接,赵文慧怎么敢霸凌她呢?
霸凌他人的人也是看人下菜的,只有她这样穿廉价鞋子,只会老老实实读书,一看就没人在意的人,才适合下手。
陈欣没再说什么,快步下了楼。
接下来的几天,陈欣每天上完晚自习都跟王伦同乘一辆公交回家,两人的交谈也比之前多了。
回到家,宋丽和刘丽芬都已上床睡觉,各处的灯倒亮着,却更显得偌大一个家空旷、寂静,陈欣甚至有些害怕。
但当走过书房,听见里头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她又安下心来。
至少家里还有一个人醒着。
至于宋含章关切的问题,她没法给她解答了。
晚上回家时许为在打游戏,早上出门时他又还没起床,他们生活在一间房子里,却见不到对方的面,无从了解他的病情。
周四晚上,陈欣下完晚自习回去,宋丽和许为都还没睡,正坐在客厅看电视。
许为在跟她讨价还价,说寒假想去练车,许绍辉送他的车不能放在车库里吃灰。
陈欣路过客厅时,往里瞄了眼,看见许为起身去电视墙旁的小冰箱里拿东西,他没有用拐杖,右脚可以沾地了,只是仍一瘸一瘸,陈欣看了眼他的右脚踝,绷带仍在,也不知道消肿没有。
第二天,她就把许为的伤情告诉了宋含章。
宋含章要请她吃饭,她说不必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许为的事我一概不知,也不想去打听,我要回去学习了,”说完就转身就走……
宋含章喊她去吃饭她也只装作没听见,头也不回地进了教室。
给自己喜欢的人和她女朋友当传声筒,真是卑微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