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辉球不明显地晃动了几下。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萧衍顿了顿，转过身来的时候，看着丹的目光有几分难以琢磨。
丹本来想说的话都已经跳到了喉咙，但此刻看到萧衍的神情，却不知为什么竟难以开口。
萧衍的目光有些古怪。这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果然，萧衍低低地笑了。他的声音越发轻缓难辨。
“你在可怜我？”他眯了眯眼睛，眼睛的深处渐渐荡开一抹漂亮到极致的湛蓝。
“我没有这样想过。”丹皱眉。
她怎么可能这么想。这种可能是不存在的。
萧衍根本不需要人同情和可怜。她只是提供一种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
虽然她也并没有找到最终的答案。
按说，这个时候说这些都有点像是在许诺空头支票。不过，丹觉得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这么安静，萧衍又一直一句话都不说，这让他们两个人走在这个空旷寂静的黑幕之中，像是两个没有生命的牵线木偶。
这种不太美妙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开口。
萧衍与她面对面站着。“没有吗？让我想一想。”
“那断命之人说我的修为，突破不了化神，又说我命不久矣。于是上一次你安慰我说化神什么的只是个名字而已。现在你又跟我讲什么以人炼器。怎么，你觉得你能救得了我的命吗？”
萧衍说这话的语气十分平和，但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却显出几分矛盾的讽刺了。
“诚然。化神确实只是一个名字。可是，在这个名字所属的体系之中，我再也得不到更好的名字了。而命不久矣……你是想为我续命，还是想，拿走这双眼睛？”
丹惊了一下。“怎么这么说？”她觉得这个时候的萧衍极不对劲。
他微微偏着头，漂亮的眼睛眯成新月，湛蓝色的眸子似乎被坚冰冻过一样。而且，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笑着，可那笑容也跟淬了冰一样。
太不对劲了。
萧衍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们想要这双眼睛吧？忘舒说，这是他的眼睛。云巅也说，这双眼睛，他能给我，便也能给别人。所以，我全身上下，最宝贵的应该就是这双眼睛了。”
丹眯了眯眼，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萧衍不会说这样的话。可是这话又确实是萧衍说出来的。
她往四周看了看，怀疑萧衍是不是被什么影响了。
萧衍却逼近了一步。
若不是她是个灵体，她觉得萧衍一定能抓住她的手臂。
“来，看着我，告诉我，你真的是想要救我的命吗？还是想要拿走这双眼睛？然后，以你所说的以人炼器之术，是不是想要像当年在北疆的时候，给秦羽炼制一只假肢一样，再给我炼制一双假眼？”萧衍说得很慢，每说一小句，就细细看丹的表情变化，极为专注。
“你怎么了？变得好奇怪？”丹扬起月辉想要清洗他的眼睛。她觉得这个办法应该很好用。
可是萧衍却捉住她的手，讽刺地道：“我不需要你这么殷勤。如果你真的想要救我的命，就答应我，永远不要与我争抢无极。怎么样？”
这种话萧衍很久没有说过了。丹一时愣住，更觉得萧衍古怪。
可她正要开口询问的时候，虚空之中突然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
“哈哈，终于找到你们了！”
萧衍和丹俱是一惊，萧衍的眼眸中若有似无地闪过一丝挣扎。
那人话音刚落，只见从虚空黑暗的极远处似乎划来一片绿莹莹的荷叶。荷叶上立着一个青衣修身，姿态潇洒的青年。
那青年背着手，待荷叶划得近了，便四下张望了片刻，口中称奇。“只有你们两个？不应该啊，怎么比我还慢？”
丹和萧衍看着他，也没人开口询问。
青年自觉无趣，又独自哈哈笑了两声，道：“你们怎么不问我是谁啊？这么严肃，还待在这么无聊无趣的地方。要是你们走不出去的话，难道打算一直沉默？”
“请问阁下是哪位。”
萧衍没有开口的意思，丹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哈哈。我的名字呢，很好记。青羽。青莲的青，羽翼的羽，怎么样？还好听吧？”
好不好听不知道，很直白坦率倒是真的。
“你也是被莲生天收进来的人吗？”丹好奇地看着他。
青羽伸出一个指头左右摇了摇，“不不，我并非被收进来的，而是被……算了，总之，我是来找你们的。我的目的呢，就是带你们走出这个鬼地方！当然，还有一个人，我要先找到他。”
丹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你为什么要带我们走出这个地方？你要等的是什么人？”
这么奇怪的人，出现在本来就这么奇怪的地方，怎么不叫人防备？
青羽笑眯眯的。“放心放心，我不会还你们的。再说了，你们二位也不是一般人能害得了的。我呢，来给你们指路。但是，想要过去，还得看你们的本事了。”
丹还要问，却见他一跺脚，他脚下的那片荷叶便骤然侧身飞射过来，一片荷叶分为两片，两片荷叶又分为四片……刹那功夫便生成一大片大大小小的荷叶，一片挨着一片簇拥在丹和萧衍的周围，将他们衬托得像是立在荷塘之中一样。
青羽摸了摸下巴，点点头道：“嗯，这个不错。看看，鱼儿一样。”说得没头没尾的。
他瞟了一眼那几个大小不一的月辉球，撇撇嘴，“这个漂是漂亮，就是单调了点。”
然后又一笑，“不然，就当成我的饵吧！”
话刚说完，他一个后翻跳到空中，青衣翻飞间，半空中一条长长的鱼竿甩下线来，正好就勾着那几个月辉球，将它们勾成了“鱼饵”。
丹诧异了一下，随手想要挥散月辉，没想到那青羽在高空中不知道躲在哪里大笑道：“小鱼儿性子就是急。莫慌莫慌，我还没下饵呢！”
顷刻间，荷叶之下如有流水涌动，荷叶向着无穷无尽的边界扩散，一片一片，一圈一圈，让人眼花缭乱。
可是，没有时间让她再缭乱了。
月辉打在她的身上，同时，细长的鱼线缠在她腰上，竟然能将她的灵体给甩到天上去。
她诧异地往下看到一动不动的萧衍，他微微垂着头，沉默得如同雕塑。
太不真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