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离的方法很有效。
苏昕的方法也很有效。
舞明心真的认真修炼起来。
云炙真君最近在闭关修养,并未关注舞明心怎么样,可是待出关之后,发现舞明心和印象中变得完全不一样了,顿时便有些发愣。
尤其是,当他看见舞明心那双肖似舞丹阳的眼睛里满是坚韧和认真的神色,看到他在道场上走拳出掌,虎虎生风的时候,他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心生欢喜,快步走了过去。
舞明心发现有人靠近,于是警惕地回身出掌,眼中自然盛满了防备和战意。
“丹阳!”云炙真君失声叫出声来,一只手捉住了他的臂膀。
舞明心发现是云炙真君,动作便顿了一下,再听见他喊自己娘亲的名字,眼中的神情便散了。
云炙真君这才回过神来。
而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不远处还站着苏昕,和那个有些特别的洒扫弟子。
他恢复清明的目光转瞬又有些深沉地看着舞明心。
“云……云炙真君,我是舞明心啊。”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开始心虚游移起来。
丹离本是随意地抱臂倚靠着兵器架,这时不由得放下双臂,直起身子,目光幽深暗沉。
“唔。”云炙真君仔细看了看,眸底快速划过一丝失望。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他放开手,恢复长辈的姿态。
苏昕上前,“明心最近刻苦练功,我便教他几招。”并没有提十日之约的事情也不刻意说起似乎很没存在感的丹离。
云炙真君对刚才那一瞬间看到的舞明心印象极为深刻。
这时他想了想,询问舞明心,“你对武道感兴趣?”
舞明心偷偷看了眼苏昕,又快速扫了眼丹离,“原先没接触过,现在觉得也挺有意思的。”
云炙真君见他这样子,笑了笑,“丹阳之前就对武道的兴趣大过术法。”话说完,又觉得不对。
他收敛了笑容,“你的舅舅希望你做一个术修。而且你自身带有金灵根,即便是修炼慢了些,但你的母亲走的是这条路,也能给你一些指导。”
丹离注意到,云炙真君这时候用的词是——你的母亲。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如果不是萧衍曾经透露过她离魂的事情,那就说明云炙真君自己想到了这种不太可能的可能。
或许也包括苏昕在内。
他们不相信如今的舞丹阳是当年那个舞丹阳。
舞明心摇头,“我不想做母亲那样的术修。”他娘亲有多么不靠谱,他已经深刻了解过了。
他曾经也是想过要好好修炼的,然后去请教自己的娘亲。
结果她根本说不出自己到底是如何修炼的,就好像是突然有一天开窍了,然后就有了修为。
她倒是有一本金灵根的修炼功法。可是她把那功法直接丢给他,说自己根本看不懂,现在也不过是依靠本能在修炼,反正也是用不上的东西。
这本功法现在就在他的储物袋里,他翻过一次,也觉得很艰涩,从此便不再碰。
大约也是这方面的原因,他觉得自己大约不是个修仙的材料。
真不知道他的舅舅为什么如此相信他。
他一生都不会知道,这些人对他抱有的期待与丹离有关。
舞明心纵使资质不错,却也达不到当年丹离的程度。
云炙真君恋旧不假,却也真的不觉得舞明心可以代替当年的丹离。
所以他虽然对舞明心颇为照顾,却一直也没有收到座下的打算。
现在却有点不同了。
月上中天,云炙真君批了一件外衣走出洞府,手轻轻抚摸着府前一棵老树身上的剑痕。
“师父。”苏昕走过来。
他就知道师父没有睡。
两人之间沉默了很久。
“为什么教他武道?”云炙真君问。
“师父不觉得他很合适吗?”苏昕没有正面回答。
“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云炙真君喃喃自语。
“自然。所以她也不可能以明心这个人回来。”
云炙真君在良久之后溢出一丝苦笑。“你都知道为师在想什么。”
他又摸了摸那些剑痕,“惜微怨我,自请离山。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自愿放弃了这么多年的努力,如今身在何处我都不知道。”
他声音更低了几分。“你呢?当时刀剑相向,血溅十步,你却如此乖乖地在我身边修炼武道,平日里对我也向来尊重关怀。你就不曾怨我,恨我?”
这些话,苏昕觉得师父早想问出来,却没想到能忍到现在。
“怨过,恨过。但是师父失去一个最在意的,可挽救的弟子,内心的痛苦并不比苏昕要少。”
云炙摇摇头,“不止。她是唯一可传承我武道之人。”
再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也再没有人比她更让他满意。
所以她也更加痛心,更加难忘,不得解脱。
如今的舞丹阳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所以,如果如他所猜测的,当年的丹阳是另外一个灵魂的话,无疑是他亲手逼得她魂飞魄散。
这种打击让他久久无法走出来。
“并非唯一。明心可以。”苏昕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
“你知道我不可能轻易接受别人。”
“所以我让师父看见他的改变。”
“不可能。”
“师父,如果丹姐姐还在的话,一定不希望曾经潇洒豁达的师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苏昕突然说。
云炙真君沉默。
“如果她回来看到这样的师父,难道会因此而高兴吗?”
云炙真君敛眸,“我不知道她会不会高兴,但如果她回来,看到这样的我,我会觉得得到了救赎。”
“然后呢,你们再续师徒之缘?”
云炙真君苦笑,“如果她还愿意承认我这个师父的话。”
苏昕的语气却逐渐冰冷起来。“师父,退一万步说,你是正统的修武仙者,她却是误入歧途的魔修。即便师父不想清理门户,师徒之缘也总是续不下去的。师父当年所为站在太清和师父的立场上,并无过错,也没什么好愧疚至今的。更何况,当年师父有努力想要控制事态发展的。”
云炙真君惊讶地看着他,从没想过他竟然会这样想。这不像他。
苏昕看向远方,“可是师父是个性情中人,这么多年考虑的也并非立场,而是那颗柔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