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抱着目的的话,丹离最近的日子可谓过得十分顺逸。
原本馆中还有些弟子觉得她一个女子定是另有所图,所以也并不把她当正经先生来看。
可是给他们写了几封信之后,他们见丹离墨迹工整,文笔流畅,显然肚子里是有墨水的,言语之间便尊敬起来。
而且他们也观察到,虽然这位女先生经常和馆主在一起,但多是看书论道,彼此之间并未有什么他们猜测的暧昧,便更是一心把他当做先生了。
这样过了半月有余,武平送来知府的请帖,原来是知府做寿,请秦惜微前去赴宴。
武平低声对秦惜微道:“馆主,来人特地说,一定要带着单先生一起去。”
他心里嘀咕着:知府那样眼高于顶的人怎么会特意吩咐这样一句话,这必是那知府小姐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单先生的存在,这是想见一见呢。
秦惜微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头。
武平有些拿不准秦惜微的意思,想了又想,才道:“馆主,这恐怕是知府家的那位小姐传的话,其实不必理会的。”
秦惜微却摇摇头,“见一见也无妨,并不是什么大事。”
武平心中越发担心。那知府家的小姐和知府的性子差不多,虽然心思单纯,但同样也是个目下无尘的人。那小姐对馆主情根深种,想必听闻了单先生的事情,对她必没什么好脸色。
单先生向来淡薄,哪里应付得来知府家的刁蛮小姐?
秦惜微见他有些担忧的模样,便微微笑了。“你是担心先生无法应付,还是担心我无以应对?”
武平一听便知道自家馆主心里有谱。
他嘿嘿笑起来,“是弟子多虑了。有馆主在,必护得先生周全。”
秦惜微看了他一眼,“先生并非热情和善之人,不过半月的时间,你倒是为先生真心实意地在考虑。”
武平有些不好意思,“虽说先生寡言少语,但平日行事公平正派,举凡来求家书的,莫不耐心应对,弟子们对先生一心尊重,自然希望先生好。”
秦惜微便又笑了笑,眼睛里突然似乎有了一抹极少见的飞扬神采。
武平觉得自己是不是看花了,正眨了眨眼准备细辨,却见馆主重又一本正经地将他给差走了。
于是十日之后,秦惜微带着丹离赴宴。
秦羽情绪莫名地站在前院,虽然前一刻还在认真指导弟子们练拳比武,但见到秦惜微和丹离并肩走出去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分神了。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又分辨不出。这感觉实在是叫人抓心挠肺,不得安宁。
“大师父,馆主今日穿的那件深蓝色银纹对襟长袍真是好看,平日里可一次都没见过。”
中场休息的时候,有大胆的弟子凑了过来。
这有一便有二。
很快又有一个弟子接着道:“先生的打扮也不似平常女子,虽说样式与馆主不同,可看着像是与馆主一模一样的布料裁制出的,穿着也真潇洒。”
武平微微有些得意,“虽然时间赶了点,不过馆主是花了大价钱的,这料子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馆主差我找城中最好的裁缝缝制出这两套,那裁缝可是连连惊叹。”
“什么料子?叫什么名字?”立刻有人好奇地围上来。
武平却窘迫了一下,“我一个粗人哪里懂这些,我听那裁缝说得拗口,也不好意思细问,总之是很好很好的料子啦。”
众人点头,“馆主对先生实在不错。”
“馆主最近心情似乎也不错。”
“好像是。今日馆主的头发似乎更黑了几分……”
秦羽联想到这位先生来的第一日,秦惜微不同寻常却又极力掩饰的表现,心里就跟长了新草一样痒得出奇。
这些弟子们看不出来,他却是一眼看出那位先生穿着的样式与道界的道袍类似,不过是多添了些俗世的花样。
秦惜微必不会随随便便给一位先生穿这样的衣服,即便是女先生!
这位先生有些来头,不行,他得跟去看看。
想到此处,秦羽吩咐了几位弟子看场,转头回屋换了一声行头,便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走了。
知府做寿,此次开的是晚宴。
秦惜微和丹离下午才去,下了马车时,已有宾客三三两两进了知府府中。
这位严知府五十来岁,膝下一子一女,儿子二十三岁,平日里花天酒地,最喜玩乐,但仗着知府宠爱,寻常人也不敢惹他。女儿正值二八,比哥哥精明能干些,虽然放在中原算是年纪不小的姑娘了,但在这边城也还算花季少女。
严知府为官无功无过,这两年来风评还算过得去,就是妻子早逝,他太过宠溺这一双儿女。
据说,他自请来到这边城为官,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这双子女。
秦惜微刚进去,便遇上了刘将军。
刘将军大约三十来岁,看着比秦惜微年轻。他见到秦惜微,便高兴地走过来抱拳一礼,“秦馆主也来了。”
然后看到旁边的丹离,笑问:“这位是?”
秦惜微微笑还礼,“是我们秦馆的先生,今日带她来透透气。”
又对丹离介绍道:“这便是我与你讲过的刘将军,边城安危如今几乎全系于他一身。”
于是两人一礼。
刘将军听得高兴,但还是谦虚地摆手道:“秦馆主过奖,若不是秦馆相助,边城不知要平添多少风雨。若论起功来,秦馆当数第一。”
秦惜微便又笑着摇了摇头,“刘将军不必客气,秦馆不过一方武馆,不过教人习武强身,不比将军立于千军万马之前镇定自若,指挥自如,实乃当世英雄,难得将才。”
刘将军哈哈大笑,“好了,秦大哥,我们就不要再互相夸赞了,走吧!”说着比了个手势,与秦惜微并肩而行。
他眼角的余光扫到旁边神色明静,步态沉稳的丹离,心想秦惜微果然不同凡人,他带在身边的人,如秦羽,如这位衣着不似寻常女子的“先生”,都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仿佛……
他说不上来,总之是觉得与自己这些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