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前走几步,便可看见河水入海流。
这一刻,君羽玥只觉得,脚下如灌铅,这些日子走来,寒风吹,雪水淋,他连一次以上都没换,一次鞋子也不曾换,不吃一餐,但,他感觉不到一点点的饥饿。
身上衣裳湿透,他感觉不到一丝冰冷。
再冷,又怎么冷的过心口,在毁天灭地的绝望。
膝盖一软,君羽玥跪在泥泞上,仰天悲呼,“倾城……”
泪,潸然而下。
曾经多苦,多难,他都咬牙,淡漠看世间百态,看人世沧桑,只有这一刻,君羽玥觉得,再美的风景,在他眼中,心中,慢慢枯萎,死寂。
“倾城……”
君羽玥哭的泪流满面,鼻涕流下,低头,身子一软,整个人栽在泥泞里。
吃了一嘴的泥浆。
“倾城,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什么后果,一切的一切,我都能接受,只求你好好的,好好活在我身边,不,就算不是活在我身边,只要你好好的,某年某月某日,我能远远的看你一眼,亦心满意足,可……”
真真接受不了这种阴阳两隔。
脑海里,还有那么多,那么多凤倾城的巧笑倩兮,各种各样神态。
可如今,他再也触摸不到,那个鲜活的人儿。
“倾城啊,你说,你要我怎么做,是跳入这大江大河中,陪你一起葬身大海,还是苟且偷生活着,念你一生一世!”
君羽玥怒指苍天,怨苍天太狠心。
就这么硬生生拆散了他和凤倾城。
祁宏申骑马而来,一身明黄龙袍,看着泥泞里,一身黑袍,浑身布满泥浆的君羽玥,紧抿嘴唇。
这一刻,祁宏申心若刀绞,气息翻滚,“唔……”血沿着嘴角溢出。
若是以前,若是别的人,祁宏申这一刻一定的讥笑的,可这一刻,看着绝望的君羽玥,祁宏申连一丝一毫的讥笑都没了。
他——爱惨了倾城。
自己何尝不是。
他痛彻心扉,自己何尝不是。
他生不如死,自己何尝不是。
他悔不当初,自己何尝不是。
错了,错了。
那日被嫉妒蒙蔽了心,却忘记了,如今的她记忆全无,忘却前尘往事,更忘记了她拥有的武功。
连自保都不行。
“君羽玥……”
祁宏申开口。
君羽玥闻声回头,眸子内,灰败,凄凉,绝望,冷酷,慢慢站起身。
“祁宏申,你真真罪该万死……”
“死一千次,一万次,不足填补我心中之恨!”君羽玥每说一个字,走一步。
一步一步靠近祁宏申。
看着骑在大马上的他,嗷叫一声,扑上去,把祁宏申从大马上扑摔倒在地,抡起拳头,一拳一拳打在祁宏申脸上,身上,毫无章法,“是你,是你害死了她,如果不是你,她如今还好好活着,如今她死了,她死了,祁宏申,你满意了吗?”
一拳,一拳,没用内力,却用尽了君羽玥全身的力气。
恨意滔天。
祁宏申也不反抗,由着君羽玥打。
若是此时此刻,君羽玥打死了他,他便能见到倾城了。
打了不知道多少下,君羽玥手背上全是血,一拳出,离祁宏申鼻梁一分处,君羽玥停下。
揪住祁宏申衣襟,不停摇晃他,“你还我倾城,你还我倾城……”
泪流满面,哭的像个孩子。
祁宏申也想象君羽玥这般哭,却发现眼眶干涩,连泪水都流不出来。
“君羽玥……”
祁宏申看着君羽玥,“当日,是藏轻痕收买了那些地痞流氓,把倾城逼到河边的……”
倾城那个性子啊。
饶是失忆,依旧绝傲,宁死不为瓦全。
他禁锢了她,何尝不是爱着,宠着,呵护,敬着。
可,从今以后……
世间,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女子,笑的比百花齐放还灿烂,比六月烈阳还温暖。
再也不会有一个女子,敢打他,骂他,挠他,戏弄,设计他。
祁宏申推开君羽玥,站起身,一身明黄色龙袍,泥浆密布,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上马离去。
君羽玥闻言愣在原地。
藏轻痕……
沧溟臧家。
我君羽玥,定要整个臧家为倾城陪葬。
策马扬鞭,一袭黑袍,一把长剑,君羽玥只身一人去了沧溟。
他,要血洗沧溟臧家,要碎尸万段藏轻痕,为凤倾城报仇。
“驾……”
君羽玥抽打马儿,总觉得,这千里马跑得不够快。
他只恨不得,这一刻,便杀到沧溟藏家。
沧溟藏家。
藏轻痕立在书房前,看着雪飘飘落下,伸手接住,闭上眼眸。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女子,一开始的求救,到后来的绝望,摇头,宁死不屈。
纵身一跃。
跳入那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
让他措手不及,连救她都来不及。
睁开眼眸,藏轻痕深深吸了口气。
他只是想将她带回藏家,认祖归宗,并不想逼死她。
“轻痕……”
藏轻痕闻言,转身,“祖父!”
“你是怎么了?”藏老爷子问,握着拐杖走进书房。
苍老的容颜,皱纹密布。
藏轻痕看着藏老爷子,膝盖一软,跪在藏老爷子面前,“祖父,轻痕……”
“到底发生何事了,从你回到藏家,便不曾走出这书房一步……”
藏轻痕满面苦涩,“祖父,我找到姑姑的女儿了!”
藏老爷子闻言,身子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几步,眸子内,尽是不可置信的欣喜,“真,真,真的吗?你真的找到小倾城了”
“是真的!”藏轻痕说着,紧抿嘴唇。
这个家,若说,还有一个人对凤倾城牵肠挂肚,那便是藏老爷子。
他心心念念了二十多年啊。
“那孩子,过的可好?”藏老爷子问。
忍不住红了老眼。
他当年对不起灵儿,如今……
若是可以,他会好好弥补灵儿的孩子。
“祖父……”藏轻痕愧疚难当,匍匐在地。
“怎么了?”藏老爷子瞧着,面色遽变,“你,她……”
“是轻痕害了她!”
藏老爷子闻言,握起拐杖,就要打在藏轻痕身上,颤抖着手,总归还是没有落下去。
这个最让他骄傲的孙子,他终归还是舍不得打的。
“罢了,罢了,这么多年,一面也不曾见着,始终没有感情,就当你从未见过她!”
藏老爷子说着,颤抖的走出了书房。
刚走几步,家丁快速跑来,“老太爷,少爷,老爷请你们速速去大厅!”
藏家大厅。
藏家家主藏雄风,手中握着一封血书。
未打开,已经可见血书内容,并不简单。
藏老爷子握着拐杖而来,身后,跟着面色冷肃的藏轻痕。
藏老爷子坐到主位上,冷声问,“何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爹!”藏雄风说着,把血书递上。
藏老爷子拆开。
血书上写着:定要藏家三百七十一口,老老少少,为我爱妻倾城陪葬——君羽玥书。
藏老爷子啪一声把血书拍在桌几上,胸口微微起伏,看向藏轻痕,“说,到底怎么回事?”
藏轻痕扑通跪在地上,“祖父……”
把那日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那日见到凤倾城,藏轻痕一开始还不确定,后来见君羽玥,祁宏申为她争执不休,再瞧她一脸惧怕,慌乱,跑出客栈。
又见君羽玥,祁宏申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藏轻痕便出了银子,找了十几个地痞流氓把凤倾城逼到河边,希望以此救了凤倾城,带凤倾城离开,却哪里想到,那些个地痞流氓,得意洋洋之下,说漏了嘴,让凤倾城知道了真相。
心慌失措,无助的她,宁死不屈,纵身一跃,跳入冰冷刺骨河中。
“你……”
藏老爷子怒瞪藏轻痕,举起拐杖敲打在藏轻痕身上。
“混账东西,那可是你表妹,嫡亲嫡亲的表妹,你已然知晓她身份,你就已经悉心呵护,别人羞辱,饶是拼了命,你也要护她三分,那曾想,你……”
如此这般,为藏家招来祸端。
“传命下去,藏家所有人,不许随便外出,府中严阵以待……”
夜深沉。
雪越下越大。
一道黑影快熟跳入藏家内院,摸到藏家家主藏雄风院子,一刀杀了藏雄风的妻子。
第二日。
藏雄风醒来,身侧血腥浓重,伸手摸去,一手血。
“啊……”
死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人就死在他身边,而他却浑若未觉,那种恐惧。
藏雄风跌跌撞撞跑出屋子,“杀人了,君羽玥杀人了!”
藏老爷子有四个儿子,藏雄风老大。
剩下三个儿媳妇,心惊胆战,晚上都不能眠。
但,君羽玥这几日并未来。
藏府却不敢放松警惕,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更请了无数武林高手前来护院。
但……
皇宫。
一道黑影,举着长剑,快速疾走。
沧溟皇太后寝宫。
“太后,可舒坦了?”
皇太后笑,“嗯,哀家这几日身子的确不适,经过爱卿这一伺候,的确舒坦多了!”
“那再让太后舒坦一些,可好?”
“好,爱卿啊,一会可别太凶猛,哀家毕竟年纪大了,禁不起爱卿这般折腾!”
“是,臣遵旨!”
大床摇曳。
床上男女赤裸身子,缠绵。
暗处,君羽玥慢慢走出,一步一步朝床边靠近。
“君嘉誉,你还真是不要脸!”君羽玥冷声。
大床上,正在欢爱的两人闻言,皆是一惊。
君嘉誉快速掀开床幔,再瞧见大床前的君羽玥时,面色一惊,“君羽玥……”
他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君羽玥冷冷一哼,“滚开,否则……”
“你是来杀太后的?”君嘉誉问。
“若是你愿意和皇太后死在一起,我倒是可以成全你们!”君羽玥说着,快速出招。
君嘉誉连衣裳都来不及穿,闪躲开去。
沧溟皇太后尖叫一声,“有刺客……”
却被君羽玥扯住了头发,从大床上拉扯了下床,拖着她长发往外面走去。
一身赤裸。
那些来救驾的侍卫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而屋子里,君嘉誉快速逃开。
他如今可是皇帝的宠臣,出现在太后寝宫,终归不好。
“大胆逆贼……”
那侍卫话还未说完,脖子已经被君羽玥一剑划断。
君羽玥冷目,手中长剑一划,划断了皇太后脖子,提着她的头颅,一路斩杀,见人杀人,见佛弑佛。
杀得沧陌皇宫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却把皇太后的头颅,丢入了藏家。
藏老爷子在瞧见皇太后头颅时,一口气上不来,“苍天要亡我藏家啊!”晕了过去。
“爹,祖父……”
藏家方寸大乱。
皇宫。
君嘉誉一身赤裸,承欢在沧瑾瑜身下。
谁又能想到,他君嘉誉没能成为祁宏申的人,却成为了沧瑾瑜的人。
“皇上,皇上……”
小太监在外面惊呼,但……
“滚!”沧瑾瑜怒喝,此刻,他正在兴头上。
沧瑾瑜原本正和几个女子欢愉,却不想,君嘉誉自动上前勾引,他们本就有了一二次,其中滋味,自是不言而喻。
“皇上……”君嘉誉低唤,妖媚蚀骨。
一个男人,在改变了性取向之后,变得妖娆起来。
偏生沧瑾瑜就爱君嘉誉这个模样,三魂七魄,被他勾的丁点不剩。
小太监在屋子外,急的满头大汗。
皇太后遇刺身亡,皇上却和君大人恩爱欢愉,这,这……
屋子内,大床摇曳,直至天明。
妖孽惑国。
朝堂上,众大臣看着哈欠连连的皇帝沧瑾瑜,咽了咽口水,上前“启禀皇上,皇太后昨夜遇刺身亡,皇宫……”
“啊……”沧瑾瑜打了个哈欠,连话都没听完,便睡在了龙椅之上。
群臣震惊。
而,君羽玥却趁机站出来,“传皇上口谕,全力捉拿刺客!”
全城禁卫军出动,捉拿刺客君羽玥。
此刻,君羽玥一袭黑袍,坐在皇宫屋顶之上,一口一口喝酒。
“倾城,你等着,等着,藏家的人,一个,一个,我都不会放过,不会放过……”
夜。
藏老爷子房间。
藏老爷子坐起身,“轻痕……”
“祖父!”
“你可知错?”
藏轻痕双膝跪下,“祖父,轻痕知错!”
可,错了,便是错了。
传闻君羽玥冷血无情,杀戮无常,他只当是传说,可今日,君羽玥只身一人,为凤倾城报仇,独闯皇宫,暂时无数侍卫。
那么接下来,会是藏家的谁?
藏老爷子轻轻叹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便是说君羽玥这种人吧。
因为爱,他成佛,眷顾天下苍生。
因为很,他成魔,执剑涂炭生灵。
“祖父……”
“轻痕,你走吧,去海外,藏家,不能断子绝孙!”
藏轻痕惊,“祖父……”
“轻痕啊,君家男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要有所收获,当然,那些庸才除外,可君羽玥,他不是庸才,听祖父的话,离开沧溟,带上金银珠宝,去海外,去了,就别在回来了!”
“不,祖父,我不走!”
“藏轻痕,你走不了了!”
一声阴冷刺骨声音传来,紧接着,便见房门轰然而碎,倒在,寿终正寝。
君羽玥一袭黑袍,黑袍上,还沾染着干枯的血迹。
整个人,阴冷的犹如地狱幽魂。
“君羽玥……”
藏轻痕站起身,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君羽玥。
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正是!”
“你是来杀我的?”藏轻痕问。
君羽玥淡淡勾唇,“杀了你,太便宜你了,藏轻痕,我只是来警告你,别妄图逃走,别让藏家三百七十一口人,变成藏家九族,列祖列宗……”
只要藏轻痕敢逃,他便敢血洗藏家九族,挖尽藏家祖坟。
让臧家列祖列宗生生世世死不瞑目。
“君羽玥,一命抵一命,你杀了我便是,何须……”
“啊哈哈,啊哈哈哈……”君羽玥狂笑,双眸全是讥讽,“藏轻痕,你真是愚笨无知,就你,也敢和我的倾城相提并论!”
藏老爷子一直不语,如今见君羽玥这般癫狂,“好一个狂妄小子,今日,便让我这老头子来会会你!”
说完,飞身袭击君羽玥。
君羽玥沉着应对,和藏老爷子打的难舍难分。
两人武功不分伯仲。
但……
所有人都不知道,君羽玥会使用双手剑法。
这是跟凤倾城学的。
君羽玥更会一手使从诺诺那儿学来的武功,更能一手使飘渺门武功,更能将二者合并,浑然一体。
一手长剑,一手软剑,二者一上一下。
君羽玥恍然想起,那日,他和凤倾城一起联手对抗君嘉誉,两人之间的情意绵绵。
今日
“啊……”
恨意更浓。
招招杀机。
直逼得藏老爷子节节败退。
“啊……”一声低吼之后,君羽玥硬生生砍断了藏老爷子双臂。
身子落地,君羽玥咬牙。
冷眼而立。
“今夜,便如此,我明夜再来,取藏雄风狗命!”
“祖父!”藏轻痕扶住藏老爷子,低呼。
外面,有人杀了过来。
君羽玥举剑,一路嗜血,斩杀而出。
倾城,有你,我便是佛,无你,我便是魔,嗜尽苍生。
滚烫的血,喷洒在君羽玥脸上,却暖不进他的心。
只有杀,杀尽这些负了他倾城的人,让他们去给凤倾城陪葬。
一个都别想活。
那些被藏家请来的武林高手,一个个开始后退,有的人甚至开始逃跑。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我倾城一人在地下,孤寂,清苦,你们都下去陪她吧!”
这一夜,藏家血流成河。
当,真真正正的藏家人,却没死几个。
天明。
太阳初起。
杀戮落下帷幕。
一句句尸体抬出藏家,死相凄惨。
多少和藏家有关系的人家,纷纷闭门谢客。
有的人家,甚至瞧瞧把妻儿送走,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藏家。
藏老爷子倒在床上,双眸紧闭。
胸口剧烈起伏。
他一身,自认武艺高强,也一直以为,此生,会寿终正寝,但,没有想到,会杀出一个君羽玥。
这个男子,简直就是恶魔转世,杀气腾腾,下手毫不留情。
他……
失去心爱之人,已然成魔。
“轻痕……”
“祖父……”
“听祖父的话,走吧!”
藏轻痕摇头,“祖父,不可以,我不可以走,我若是走了……”
藏家,真的便完了。
藏轻痕哪里知道,当日的一念之差,会带来藏家的灭亡。
君羽玥没有带任何人,他只身一人前来,抱着的便是和藏家玉碎,不求瓦全。
“轻痕,你若是不走,藏家就真的断子绝孙了!”
藏轻痕跪下,“祖父,要不,派人去请无忧回来?”
无忧——
藏老爷子摇头。
那个孩子,当初被伤的,心灰意冷,如果不是他一心想着,要找回妹妹,羽翼未丰,心不够狠辣,他怕是早已经对藏家大开杀戒了。
不然,又怎么会被他撵出藏家。
他不想养一只白眼狼出来。
“轻痕,若是君羽玥再次前来,你,你去把你姑姑尸体搬来,告诉他,那是凤倾城,以此交换……”
“祖父……”
藏轻痕惊呼。
藏灵儿早已经入土为安,虽说有玉棺锁颜,但,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
两个人,容颜就算是一样,那种气息,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难道,你真要整个藏家,陷入万劫不复,家破人亡吗?”藏老爷子低呼。
咳咳咳,咳个不停。
藏轻痕哭泣。
“祖父,姑姑她已经入土为安,我们不能,不能利用了她一辈子,再利用她一生啊!”
“我去挖!”藏雄风第一个站起身,其他几个兄弟立即站起身,表示要随从。
藏轻痕连出口阻止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已经带着人离去。
青山绿水。
一坟墓。
依山傍水。
君羽玥把瓜果酒水摆在坟墓前,点香,上蜡烛。
倒酒,背依靠在墓碑上。
“虽然,一直没机会带倾城来看您,不,是倾城一直没机会来我来看您,小婿心中深感愧疚!”
“谢谢您生了这么一个好女儿,可惜,我却没人保护好她!”
“不知道您会不会怪我,执剑杀了你的亲人,杀了那些害死她的人,我想,您是不会怪我的吧!”
“在地下,您若是遇到了倾城,请代我告诉她,我君羽玥爱她,此生至死不渝,我许她来生,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君羽玥说着,抬头喝酒。
这些日子,吃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只有喝酒。
这酒是好东西。
不管醉不醉,他都可以清清楚楚看见凤倾城,就在他面前,来来回回的巧笑倩兮。
“倾城,倾城啊……”
“你说,到底是苍天无眼,还是我们缘分不够!”:
“我想,定是我前生修得不够!”
君羽玥说着,握紧了长剑。
来了。
藏家那些无耻之人,来了。
站起身,一身黑袍,沾血,泥土。
君羽玥歪头,冷眼看着那些拿着锄头走来的人,冷笑着,一步一步朝他们走去。
“你们来了!”
藏雄风看着君羽玥,惊的连连后退。
“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君羽玥说完,快速出招,几乎不给他们还手机会,一剑毙命。
杀伐果断的。
身后一地的尸体,一地血。
君羽玥没有回头,仰头喝了一口酒,跨步往前。
藏家,真真无耻之极。
藏家。
藏老爷子在得知四个儿子已亡时,吐了一口鲜血。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一生,送完了所有的儿子女儿。
不,还有几个孙子,孙女。
“轻痕,轻痕,快,快带走他们走……”
但,来不及了。
君羽玥已经从藏家大门一步一步走进来,每走一步,脚下皆是血印。
一步一个脚印。
院子中,藏家的那些个少爷,小姐,哭成一团。
其中有一个女子,一张小脸惨白。
和凤倾城有七分相似。
君羽玥瞧见,一步一步走过去,那女子一步一步往后退。
君羽玥伸手,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就凭你,也配和倾城有七分相似……”
匕首起,落,硬生生画花了她的脸血肉模糊。他的倾城,是独一无二的。谁也比拟不了。
“君羽玥……”
藏轻痕从屋子走出来,“你这般冷血无情,倾城若是知道了,她一定不会再爱你!”
君羽玥哈哈哈张狂而笑,“若是我不这般冷血无情,今日放走了一个,倾城才会不再爱我!”
“那日,你让一些地痞流氓辱我倾城,今日,我便让你瞧瞧,什么叫恶有恶报!”
君羽玥扬手,无数乞丐拥了进来。
君羽玥大手一指,“瞧见了吗,那些姑娘,一个个貌美如花,好好享用,我重重有赏!”
藏家的姑娘,一个个养尊处优,几个学武的,但,哪里比得上一群被君羽玥下毒,性命堪忧,又千金万金的诱惑。
一个个张牙舞爪,扑向那些姑娘。
藏家几个公子想要上前帮忙,皆备君羽玥一剑一剑斩断双手。
倒在地上呻吟,尖叫。
藏轻痕从未想到,藏家,会沦落到今时今日地步。
“君羽玥,我跟你拼了……”
拔剑上前,君羽玥冷眸,轻易避开,把藏轻痕踢飞在地。
让他眼睁睁看着,藏家保护的很好,养的很好的姑娘,在他眼前,一个个毁去。
“君羽玥,你满意了吗?”
“满意?”君羽玥冷哼。
“倾城不在,世间再无任何一样东西,能够让我满意,藏轻痕,好好瞧着,当日,你所加诸在倾城身上的,今日,十倍,百倍还给你!”
用藏家三百七十一条性命,来为凤倾城陪葬。
尖叫声四起。
呻吟,喘息。
求饶。
哭泣,悲痛。
君羽玥就那么冷冷的立在那里,不笑,不悲,不畏,不惧。
倾城不在,苍天大地,可还有什么值得留念。
“君羽玥,求你,算我求你,收手吧!”
藏轻痕悲哭,但君羽玥一动不动,仿若一尊雕像。
有的乞丐发泄之后,忽地瞧着藏家富丽堂皇,起了抢夺之心,跑进屋子,不停拿了值钱东西,往怀里放。
嘻嘻哈哈,一个个癫狂。
然后七孔流血,倒在地上,血,染红了他们才拿到手,不曾享受到的金银珠宝。
抽搐,双眸圆瞪,看向立在院子中,挡住出路的君羽玥。
他,压根就没想让他们活。
他,打从心里憎恨。
藏轻痕瞧着,哈哈哈大笑起来。
“报应。报应!”
当日,他若是不起歪心,想把凤倾城带回沧溟,以此威胁君羽玥,祁宏申,藏家不会落得今日下场。
仿佛见,藏轻痕忽地想起。
曾经,有那么个温柔似水的女子,巧笑倩兮,“轻痕,姑姑以后生了小妹妹,你一定要对小妹妹好哦!”
“轻痕,姑姑拜托你,以后找到倾城,求你,一定要对她好,姑姑求你!”
“轻痕……”
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子,临死前,拉着他的手,期期艾艾,说着临终遗言。
他答应了。
却……
却害死了她。
“轻痕表哥,他们欺负无忧……”
“轻痕表哥,连你也欺负无忧……”
那个玉树兰芝的小男孩,从一开始的依靠,到后来的失望,再后来的绝望,苍白,冷漠。
屋子里,藏老爷子活生生气死。
临终之前,饶是他子嗣众多,儿孙满堂,却没有一个人给他送终。
赤条条来,赤条条一个人走。
藏轻痕看着君羽玥,“你满意了吗?”
君羽玥闻言,看向藏轻痕,摇头,“不满意,藏轻痕,还少了一个人,不,是两个人!”
藏轻痕大惊失色。
是的,少了一个人。
他的妻子。
怀着孕的妻子,他早早送走了。
“不过,藏轻痕,我忽然之间不打算杀你了,我要找到那个逃跑的女子,让她生下孩子,然后,让你的亲生骨头来刺杀你!”
“君羽玥……”藏轻痕怒喝。
好歹毒。
好歹毒。
“好好等着吧,藏轻痕,我想,此时此刻,她已经被带往浩瀚了,你一定要好好辨认清楚,以后那些来刺杀你的人当中,有一个,便是你的孩子!”
顾不得许多,藏轻痕疯一般跑出去,驾马追去。
君羽玥冷漠看着藏家一地尸体,冷冷扬手。
手指火折子出,藏家瞬间燃烧起来,熊熊大火,红透了天。
藏轻痕努力让马儿奔跑,努力再快一些,他要确认,他的妻子,是不是真的被君羽玥带走了。
破落小村庄。
一小茅草屋。
房门紧闭,藏轻痕用力一脚,踹开房门。
屋子里,传来了惊慌声,“谁?”
藏轻痕闻言,瞬间明白,他中计了。
回头,却见君羽玥怀抱长剑,站在不远处,讥笑的看着他。
脸慢慢惨白,“莲儿,快跑……”
举剑刺向君羽玥,君羽玥飞身闪开,快速跃进小院,抓住了想要逃跑的女子。
藏轻痕的妻子,莲儿。
阴冷蚀骨,手中长剑架在莲儿脖子上。
藏轻痕绝望了。跪在地上,“君羽玥,冤有头债有主,你放过她吧!”
“好,你们跟我去鸿路乡郡,让她纵身一跳,至于,你是要跳下去救她,还是让她去死,都与我无关,从此以后,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当然,我也欢迎你,随时来浩瀚找我报仇!”
一路去鸿路乡郡。
君羽玥骑马,藏轻痕和莲儿走路。
莲儿怀着身子,每走一步,都极其困难,尤其是在大冷天,鞋子湿透,饥肠辘辘的情况下。
君羽玥很少吃东西,饿了,渴了喝酒。
胡茬密布,再不复当初谪仙容颜。
两鬓斑白,黑袍上,依旧沾血。他身上唯一干净的东西,便是那把宝剑。
他用来杀人的宝剑。
前方,五大军挡路。
“君羽玥,浩瀚摄政王,胆大妄为,来我沧溟,滥杀无辜,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君羽玥骑在大马之上,呵呵冷笑。
“你们,是奉了谁的命令?”
沧皇沧瑾瑜,还是君嘉誉。
不管是谁,今日,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
那领头之人扬手,“射箭!”
而,藏轻痕和莲儿的性命,根本不在他们的顾忌之中。
君羽玥飞身而上,运气,吸纳万箭,反推回去,箭以雷霆之势,刺穿那些将士身体,蹭蹭蹭定在身后的人的身上。
“雕虫小技,敢丢人现眼!”君羽玥冷哼一声,举剑而杀。
“轻痕,我们快逃吧!”莲儿拉着藏轻痕,慌乱低语。
藏轻痕瞧着,用力睁开绳索,拉着莲儿快速逃走。
君羽玥回眸,瞧着逃跑的藏轻痕和莲儿,阴冷一笑,敢逃跑……
哼。
举剑厮杀。
五万大军,无一人生还。
君羽玥一身滴血,飞身上马,去追藏轻痕和莲儿。
不过,君羽玥也不直接追上去,而是像猫捉老鼠一般,却让藏轻痕和莲儿吓得魂飞魄散。
三天之后,藏轻痕看着睡熟的莲儿。
下了决定,亲手掐死了莲儿,然后逃跑。
君羽玥看着莲儿冰冷的尸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倾城,若是你对我少爱一分,若是不执念。
我们便不会落得今日这个劳燕分飞的下场。
藏轻痕杀了莲儿,逃跑起来,的确轻松多了,但,君羽玥依旧在身后穷追不舍。
“别过来!”
但,藏轻痕岂是君羽玥对手。
君羽玥这一次,依旧没有杀藏轻痕,只是用铁链锁住了他,把他带到了鸿路乡郡,站在曾经凤倾城跳河的地方。
“藏轻痕,今日,你从这跳下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一路的逃命,奔波,家破人亡,藏轻痕早不复当初翩翩公子,俊逸儿郎。
浑身比起君羽玥来,还要狼狈。
“不,不,不……”
藏轻痕摇头,这河水冰冷刺骨,河水湍急,深不见底,跳下去,必死无疑。
“来不及了,藏轻痕!”君羽玥说完,一脚把藏轻痕给踢下入河中。
看着他在河水里挣扎,然后沉没,被河水冲下。
君羽玥膝盖一软,跪在河边。
“倾城,倾城……”泪如雨下。
两鬓已白。
在河边跪了一天一夜,君羽玥想,或许,他应该就这样跪死下去。
变成望妻石,永远守望凤倾城。
御清远带着墨涵,茉舞,唯一,慢慢走来。
三娃看着君羽玥,完全不认识。
他们眼眶红肿,声音嘶哑,却还是一步一步走向君羽玥,从身后抱住君羽玥,“我们已经没有娘了,不能再没有爹爹!”
君羽玥闻言,回头,抱住三个孩子,“对不起……”
看着年纪轻轻,两鬓斑白,胡须满脸,憔悴不堪的君羽玥,三娃怎么也说不出口指责的话。
很多事情,猜中了开头,猜不中结尾。
三娃摇头,茉舞抱住君羽玥,“爹爹,我们回家吧,回京城去,以后,我们一起努力爱爹爹,把娘那份一起爱!”
他们已经没有娘了,再不能没有爹啊。
“我没有保护好你们娘亲,我罪该万死,你们不要原谅我,你们要憎恨我,憎恨我一辈子,让我良心受到谴责,日夜不安,睡不能眠,食不能咽……”
“爹爹,我们回家吧!”凤唯一说着,抱紧君羽玥。
君羽玥看着和凤倾城十分肖像的凤唯一,点头。
回京。
只是,一回京,君羽玥便病了。
咳嗽,药不下咽。
每一日,都只是拖着一口气,日日关在书房里,看着凤倾城画像,时而癫狂一笑,时而泪流满面。
却对每一副画像,视如珍宝。
喃喃自语,诉说爱意。
守着他一个人的天荒地老,矢志不渝。
齐国……
皇宫。
祁宏申在看到手中画纸时,震惊,欣喜,无以复加。
“出宫!”
当铺掌柜万万想不到,来赎这玉坠子的人是皇帝,齐国皇帝,跪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草民知错,草民知错!”
祁宏申看着当铺掌柜,从袖子内抽出一副画卷,“你看看,这画中人,可是来当玉坠子的人!”
掌柜抬头,仔细瞧了瞧,“像,但是,那个姑娘,比较消瘦,说话有气无力,似乎刚刚生了一场大病,有些气虚!”
祁宏申大喜。
是她,是她。
是凤倾城。
她还活着。
苍天保佑,大地保佑,她居然还活着。
“她可曾说过些什么?”
“她说,只要草民把这玉坠子画图,贴在门口,便会有人来赎,还,还……”
祁宏申站起身,细细摩挲手中玉坠,闭上眼眸,睁开,呵呵而笑,“这玉坠,朕赎了!”
不问价钱,不问赎金。
多少银子,在他眼中,又怎么比得上凤倾城还活着。
身边太监崔公公立即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递给掌柜,“你走大运了!”
“谢皇上,谢皇上!”
大街,马车之上。
祁宏申笑了起来,“传令下去,暗中寻访!”
“是!”
齐国京都。
一紫衣男子,面如冠玉,眉飞斜入鬓,俊美非凡,只一眼,引的无数女子尖叫,霸气从马车上走下,随即扶出一个不是很美的很风韵的妇人,小心翼翼,呵宠备至。
“娘子……”
“相公……”
驾驶马车的小厮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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