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灿话到嘴边还未说完，垂眸一笑。
竟然刚好翻出这幅画。
是那年盛夏，明慧老师组织大家去写生绘画的海滩！
距离美术高考还有五个月倒计时，大家平日在画室备战，谁也没有料想，老师还会组织两天一夜的海边写生特训。
包含她在内的十几个从未见过大海的同学，无疑是超级兴奋！
至于凌灿，在她记忆里，他全程特意显摆不是第一次看海，戴着墨镜一副高冷做派，压根就不想跟大家伙融入。
“那天我看你全程一个人坐在伞下画画，觉得你这人特没劲！”
长椅另一端，路晨坐下，脑袋轻摇。
“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一向还是这么傲慢又臭屁。
她心里小小地吐槽，记忆不断随着画作上的帆船徐徐展开。
*
那日临近下午，太阳才稍稍不那么火辣。
“大家难得出来玩一次，你也太不合群了。”
凌灿垂首，落笔描绘着海上的帆船。
抬眸，一个硕大的椰子挡在眼前。
转过脸，一个戴着草帽，长袖长裤全副武装捂得严严实实的女生站着。
凌灿推开椰子，“跟一群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有什么好交流的。”
到海边还这么保守。
他继续动笔。
又开始显摆自己！
路晨翻了个大白眼。
忍不住偷偷瞄向男生的画纸，还是乖乖在他身边蹲下，好言相笑，重新递过椰子。
“请笑纳。”
见她咧着一口白牙，狗腿地笑着。
肯定是有求于他。
“想干嘛？”
“你风景速写也画得这么好，教教我呗~”路晨另一只手递过自己的画本。
手上的椰子往男生嘴上靠，吸管都要戳进他嘴里，凌灿反应及时避开，随之皱眉。
路晨鼓着嘴，见他不耐烦伸手接过椰子放在一旁，拿过画本。
“透视都对不上。”
只见他在自己的画本上，大手一挥，几根辅助线唰唰一拉，画面的问题就显露无疑。
“线条太碎了，海浪的画法也不对。”
路晨托腮，“海浪要怎么画？”
见他手中握着水性针管画笔，轻描淡写地在纸上示范。
路晨认真观摩，然后拿过画本，照着手法一顿临摹，还是摇摇头。
“这画法太难了，轻重怎么掌握呀。”
凌灿摊手，“给我铅笔。”
她赶紧从兜里掏出一支递上。
“看清楚，这样......”
只见他的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夹起铅笔，或上或下，画笔在手下流转自如。
她目不转睛地跟着手指的移动，第一次专注地看他的手指。
指甲整洁，指腹弧度刚好，转而落到微微凸起青筋的手背，充满了男性特有的力量感。
怎么有男生的手如此好看。
画画还这么的厉害。
甚至......
路晨完全忘了凌灿当时都在说些什么，她只记得抬眸，阳光洒在他身后的海面，泛起粼粼波光，映着他的轮廓很是迷人。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看着男生的侧脸咽口水。
并且，还被对方听到。
“你是不是当时就对我图谋不轨了？”
凌灿借着刚才喝了些酒，开始肆意说一些略带挑逗的话语。
倒是要看看她作何反应。
如他所料，女人的脸唰地泛起一片绯红。
路晨掩饰，“瞎说！我图你什么！”
她就算当时有色心，还没色胆呢。
“噢？那是谁后来......”
图的难道不是他身子？
八年前，那晚的一番话，某人可说得振振有词呢。
“凌灿！”
路晨涨红着脸，连忙着急打断他，亦不敢直视。
几杯下肚就喝多了？
酒量也不过如此嘛！
还是说，他难道是故意套她话？
男人看着她轻埋的脸，心中满满得意，嘴角抑制不住勾起浅浅的笑。
“你还是这样叫我吧，顺耳。”
路晨此刻有些按耐不住内心的波动，却又想无视掉他扰人心绪的话语，只能姑且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手中的画作上。
……
夜幕降临。
画画的任务结束，海水退潮，大家提议在海边的大礁石上晒月光，凌灿也不想参与。
她已经算是画室里难得和他交流较为密切的人，绞尽脑汁才让他一块加入。
从海滩上远远望去，宛如银河的漫天星辰下，十几个少男少女高举着手，在岩石上仰望嬉笑。
路晨也随几个好友一齐躺着，手牵着手上下摆动，各自望着那片广阔无垠的璀璨星河，傻傻地咧嘴笑着。
“晨晨，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身边的一个好友笑着问。
“我呀......”
她眼里此刻装满了闪烁的星辰，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那么多星星，是不是都各自是一颗自转的星球，它们用尽全力发出各自的光芒，又是穿越了多少光年的距离，才得以被她所见？
“我也想要像这些星星，不留余力地过这一生，做我最想要做的事。”
尽管那夜星空下，路晨还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但她却每每在想起这片星空时，能够笃定心中所想，勇敢去做她想做的一切。
包括后来，决心成为摄影师，也是想要留下那些令她感到难忘的瞬间。
“真想要留住这片星空。”
她躺在岩石上，全力向上伸出双手，比了一个照相的手势。
只是少女并不知道。
她们的谈话都被悄悄坐在身后，双手慵懒撑着身子微微后仰的男生听入耳中。
……
手中的画作虽然是黑白色，但线条恰到好处的流动，就像是荡漾的海浪，画面充满律动。
勾勒留白出抽象的形态，又似几个舞动的人形，绝妙地融汇在一幅画上。
那一天里，有对未来满怀憧憬，也有难以忘怀的青涩懵懂。
她想不到竟然还能通过画作唤起这段往事。
她双手举着画作，“你怎么想到要画这幅作品？”
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低头坐在一侧的男人，偏过脸观察着路晨。
见她明亮的双眼含着笑意，跟着嘴角忍俊不住上扬。
路晨不见男人回应，好奇地扭过头。
一抹宠溺的笑容将她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