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那日,
电车后座,那场指尖的触碰,两人可以全当作是一场意外造成的心动。
可随着日积月累的相处,关于少男少女的心思,一些不可明说的你来我往.......
不断在内心发酵的,藏匿着的,全都是两个人的悸动。
就比如,藏匿在下过雨的某一个晴天,藏匿于清晨的咖啡,藏匿在沉默的黑色画笔下。
*
“救命,颜料又没干透!”
路晨手中举着画笔,张牙舞爪地站立在画架前。
这破天气,什么时候才能放晴!
她非但不喜欢冬天,更不喜欢冬天里的阴雨天!
湿润而厚重的颜料铺上画布后,总要等到干透才能覆盖。
可是冬天气候潮湿阴冷,经常在下笔的时候,颜料没干透,便会像现在这般混成一团。
“是没雨了,看天气预报,待会就出太阳了。”
“最好是!”
路晨生气地看着自己画了快四个小时候都没成型的画作,感到很焦躁。
算了,生闷气还不如重新去洗一下画笔。
她弯腰提起脚边的水桶,往水池走去。
虽说色彩是她最擅长的,但不代表她喜欢任何跟色彩相关的事情。
譬如,像现在这样要在大冬天清洗画笔和调色盘,简直就是一场酷刑。
站在水池边,路晨犹豫了半天,才撸起袖管。
拧开水龙头,试探性地伸手,一股刺骨的冰凉袭来。
她犹豫的片刻里,瞥见水池边缘挂着一张表面沾染零星泥土的雨衣。
是凌灿的。
最近接连下雨,他每日骑车来回,都是披着这身雨衣。
“看,有阳光了!放晴了放晴了!”
顺着声音,她视线转移到一束洒落的阳光,又看看了雨衣。
再巡视一圈画室内外,没见凌灿踪影?
要不然,便宜他一次吧......
转眼,下午。
凌灿忙完事情,骑车赶回画室。
他停车,抬头便看见晾挂着画室抹布和用品的晾衣绳。
那上面,挂着一件清洗得干净如新的雨衣。
嗯?
那不是他放在水池,准备回来清洗的吗?
瞅见自己的雨衣竟然被洗得干净晾挂起来,凌灿一头雾水。
明慧刚巧从他身边经过。
他不禁询问,“妈,是你帮我洗的雨衣吗?”
“废话那么多,赶紧回去画画。”明慧边说边赶着他往画室推。
凌灿挠着头,摸不着头绪。
如往常,他拿起画具,靠近路晨一旁坐下。
“凌灿,你老是逃课,色彩还练不练了?”刚坐下,路晨就质问他。
“你怎么比我妈管得还严?\"凌灿故意回怼。
路晨举着一支刚挑满颜料的画笔,伸到他脸边,“你说什么!小心我糊你一脸!”
凌灿赶紧闪躲,双手放到胸前,“一个女孩子,可不可以温柔点。”
温柔?她哪里不温柔了?
路晨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为什么男生都喜欢温柔的女生......
刚才还好心帮他洗雨衣,早知道就不瞎费心了。
水还那么冷......
路晨鼓着嘴,将脸转过一边,继续画自己的画。
凌灿见她竟然不反驳了,心生奇怪,探着头看她的表情。
“干嘛,说你不温柔还生气了?”
“......\"女生深吸一口气,没说话。
“我这是给你建议,免得改天找不到男朋友。”凌灿试探她的反应。
如果找不到,他倒也不是不可以....
“我知道你色彩为什么这么差了。”
“?”
“画素描搁那装高冷,现在跟那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似的,不说话你会死啊?”
路晨甩他一个白眼,恨不得刮一把颜料,狠狠塞他嘴里。
凌灿见她火气直冲天灵盖,果断收回心里的设想。
他顺势点点头,转过身要画画。
余光瞥见她握着画笔的手,冻得通红。
难道是…..
眼神往下一撇。
她那水桶倒是挺干净,兴许是清洗画具冻的?
路晨专注画着画,见他又起身不知去哪。
没过一会,一台立式暖炉放到跟前。
那一向不都是明慧老师用的吗?
路晨挤兑他,“凌灿,你好意思拿老师的暖炉来用?”
“闭嘴,画你的画。”
“……”
也罢,刚好她也冻着呢。
路晨便没多想,也不再搭理他。
两人专注画着自己的作品,互不交流。
*
随着日复一日的练习,
时间到了最后冲刺备考的一个月。
画室增设了晚上的速写练习,早八晚九变成了基本的作息时间。
有一天晚上,大家画得很尽兴,不自觉时间悄悄溜走。
平常为了坐回家的末班车,路晨最多画到21点就会收拾画具。
当她回过神再看向时钟,发觉已经是21:25分。
“糟了糟了,赶不上赶不上了!”
凌灿也是听见她焦急的声音才抬眼。
“你末班车几点?”
“九点四十。”
搭乘公交的站台离画室有一段距离。
加上冬天本来停靠站点的时间就很短,有些时候会提前开走,才搞得路晨如此神色慌张的。
“别收拾了,丢不了,我载你去公交站吧。”
“噢噢,好!”
慌忙丢下手中还没收拾归位的东西,路晨便急忙跟上凌灿。
明慧看着两人匆匆忙忙就走了,想想这些日子她看见两人的互动.....
作为老师又作为家长,心里也苦恼着该怎样恰到好处地教导正值青春期,又恰逢重要节点的孩子。
“凌灿,你再开快一点!”
“已经是最高时速了!”
他看着这辆改装后也才60迈的小破车,突然一阵恼怒。
要不是母亲不允许他太张扬,他早就把家里车库落灰的车子开来上课了。
就这样紧赶慢赶,来到站台前。
路晨指着刚刚关上门开走的末班车屁股一顿疯狂脏话输出。
“我要投诉!才21点38分!凭什么就开走了!”
凌灿的长腿撑在车子两侧,津津有味地看着路晨使劲跺脚,插着腰有气撒不出的模样。
真是迷糊又可爱。
“你还笑!我要怎么回家!”
“我送你。”凌灿拍了拍后座,笑得灿烂。
路晨后来再想起,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不是觊觎凌灿在月光下的美色?
她就是觉得那晚他笑得很好看,听到要送她回家,一下丢了神,只懂得点头。
其实她分明可以打车,但是她没有,凌灿也没有提。
于是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他送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