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猜得没错……”
阵阵血腥味上涌，苏沐扬的喉结重重一下滚动，又是拼尽全力将血与泪咽回，“也许就是那一年，我母亲带着我，去了趟楚宅，拜访了当时正怀有二胎的楚夫人……”
那一次宴会上，云家人也在。
虽然当时还小，可毕竟已到了记事的年纪，生日宴上听真真弹了琴，很多事都回想起来。
“也许……你们的计划，被我母亲无意间听到了，对么。你们担心我母亲揭发你们……等了六年，终于找到机会，我母亲生了病，你们就买通了她的主治医师……”
他也以为，母亲是病逝的。
他原也以为，是婶婶给母亲吃了太多伤胃的食物，导致她生了病，后来救治无效……
可是，不是。
原来母亲……
根本是被害死的！
最叫他抓狂的是，她原本是有机会治愈的！老孙说过，那个胃癌患者，发现得早，原本是能治愈的……他也相信，婶婶原本也不是想害死母亲，她今天敞开心扉说了那些话，他能理解，她也是可怜人。
他愿意不去恨她，也不过是因为……
堂哥，至少还有一个妈妈。
他的妈妈，至少还在。
可是他的妈妈……
不在了。
原本是能治愈的……
他的妈妈，原本可以不离开他的……
血腥味已上涌到喉咙，他咬紧牙关，拼命又咽回去，恍觉热血即将要冲破胸膛，心口撕裂般地疼痛。
“你们一家人，死有余辜。”
嗓音暗哑，丢下一句话，他转身迈着大步头也不回便走。
“苏总？”
尚天赶紧追上去，“你没事吧？”
“嗯。剩下的，交给岳父处理吧。”
有些人，他不想再多看哪怕一眼。
情绪会失控。
一怒之下，他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岳父手里，不是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么？不论是曾伤害过真真的，还是伤害过他母亲的，全都逃不掉。他只是，身心俱疲了，只想赶紧回家，只想立马见到她。
哪怕只一眼。
有些人，哪怕只看一眼……
所有的苦痛与疲累，皆被治愈。
尚天不再多言，跟在他身后，悄悄掏出手机，给Simon发了一条微信：
苏总胃病又犯了，晚饭清淡点。
Simon秒回：
严重么？真真也说想吃点清淡的。
——挺严重的吧，也是急火攻心。熬点南瓜粥。回家再说。
——好，等你们！
5202，Simon敲响了主卧的房门。
“真真？”
“嗯？”
楚墨真睡眼惺忪出来。
他贱兮兮一笑，“苏先生和尚天回家路上啦，我说啊，最近我天天闲在家，也不怎么运动了，好像长了几斤膘，晚饭咱熬点南瓜粥喝？我想减减肥。”
楚墨真懒懒地打个哈欠，“家里有南瓜么？”
“我待会儿就去买，跟你请示下啊？”
“有什么好请示的，就南瓜粥吧，再炒几道清淡的家常菜。不过，肥什么的，你真不用减。”
“嘿嘿嘿，其实没怎么胖，对不对？”
“不是。是胖了我们也不嫌弃。”
“……靠。”
楚墨真摆摆手，关门回去了。
“再躺会儿。”
迷迷糊糊的差点又要睡着，刚翻个身，卧室门开了。是他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不知怎的，迷迷瞪瞪只一眼，她就看出来了，他的脚步很沉重，肩膀也微微沉着，看起来……
好像很累。
“阿沐？”
她勉强赶走倦意，起身去迎他。
“你回来了？”
“真真。”
他大步迎上来，一把拥她入怀，光抱还不够，将脸深埋进她的肩头，大口深呼吸，吸进满腔属于她的幽香，一颗伤痕累累兵荒马乱的心，才算安定下来。
如果说，命运残酷，也仁慈。
残酷之处在于，有些人，注定回不来了。
那么仁慈之处就在于，有些人，兜兜转转，却总能回到你身边。他是多么庆幸，甚至她当年被姓云的一家抱走，再被邵晓峰抱走，他都觉得庆幸，还好她没有被云家留在身边抚养，还好她遇到了乔婉这样好的养母。
还好她又遇到了他。
还好他当时厚着脸皮去追求她。
还好娶到了她，还好她成了他的妻子。
还好她还在。
还好她一直也还在爱着他。
万千思绪上涌，他甚至想起了Mark，那个默默地暗恋了她五年的德国少年。他说，她在德国留学五年，性子很冷，对所有人都是一副抗拒的姿态，只因她心里住着一个苏沐扬，只因她是那么爱他，所以容不得任何人靠近。
只因她是那么爱他。
这五年，没有片刻停歇。
能被自己深爱的女人，这样深爱着，他是多么幸运。
“真真……”
“你怎么啦？今天忙坏了么？”
“嗯。想你了。特别想你。”
他不肯放开她，也不肯抬头，嗓音从她的肩头传出来，更显暗哑。
“我也想你啦，阿沐——”
她轻抚着他的背，口吻满含笑意。
“咱们的宝宝越来越不安分了，今天又有好几次胎动。再过些日子，等下个月，我觉得你就可以感受到胎动了呢。咱们每天都要胎教噢，晚上下班你就给他弹琴，白天我就给他读书。中文的，德文的，法文的……咱们的宝宝一定很聪明，等将来出生了，咱们一定要好好培养他。”
他恍觉鼻子一酸，眼角晕开一层雾气。
紧紧抱着她，依旧不抬头。
“把他培养成像你这样优秀的人。”
“万一是女孩呢？我想要女儿。”
“嘘……万一是儿子呢，你这样说，他听到了，会难过的……哎呀，他好像已经抗议了，又动了呢……阿沐，不会真的是儿子吧？”他哑然失笑，下意识又加重力道抱紧她，“儿子女儿，都好。只要是你生的，就好。”
她咯咯笑了起来，微微挣扎。
“你再这样抱，我喘不过气了。”
他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却贪恋这醉人的温存，轻轻捧起她的脸，深深吻了上去。她的唇一如既往的柔软，温暖，他拼尽全力感受着她的存在。
感受着她的爱意，在唇角辗转不息。
哪怕片刻，也不想错过。
“真真，我爱你。”
我真的，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