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空寂了许久,将有半柱香后,府上的小厮匆匆来报。
“回家主,那位…那位殷公子收拾东西,离开了。”
并没有多大意外,沈濯点头以示回应。
“派人跟着,看他去了何处,若是到天黑还未出城,便立刻来报。”沈濯道。
他虽不知西琉殷此时与他说这些话的意思,但既已离开府中,那便如猛虎归了山林,他不可能让他夜半留在城中。
像一颗未燃的炸药,随时出现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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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
江南
皇陵尸身一案仍在调查之中,这几日始有风声。
凤卫及临安城中禁军都在据半月来的失踪人口进行核对,但最终也是只有存疑,无法完全的确认身份。
一切,都仍在紧密的核查中。
凤拂音知道,此事既已被幕后之人再度引起,那也绝不会让她这般容易地得查到。
她已做好完全的准备,势要咬死这事。
不管当年真相如何,事态之后如如何,她都会一点点撕裂,究查到底。
出了皇陵一事,这几日公务也闲置下来,好在还有同行的内阁几人,将所有政事都处理妥当。
这日,到了初冬难得放晴
外头阳光高照,吹拂的清风不似那般冷冽,沈清见她这几日积郁,便来约她出城散心。
凤拂音摇摇头,事务这么多,她这个时候实在没这个心情。
“可是你前几日说的,多留了江南,就是为姑姑姑父守灵,前些日子有雨没出去就罢了,今儿天晴,你还不出去看看吗?”
“阿音,你留下来真的是为了姑父吗,还是有别的事?”沈清贴近她身前,灵动的眸子贴在她身上。
凤拂音避了避,无奈地叹气。
之所以隐瞒留在两年的真正原因,不过是不想让沈清与她一般焦虑,可她这么说…
罢了,就依着她出去转转吧。
皇陵之事与当年父亲被刺的事,两者息息相关,她还未将这一消息告诉双亲。
“行,就去城外吧。”凤拂音点头应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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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山寺
较之他们刚来江南时,那时也彼值深秋。
满山的岭上还有些许的绿意,可此时已到冬日,绿意一点点退化,变成枯寒霜冻之地。
上山的路有些湿滑,二人照例步行而上。
山寺正堂依是不少城中来祭拜的人,寺中的小和尚上次来曾见过凤拂音,一眼就认定其身份。
侧着小跑到凤拂音面前:“公主。”
凤拂音应了声,让小和尚引他们到专祭的灵堂,小和尚在祠外突然道:“公主,您祭拜完之后可以不必离去我,我们住持回寺了,可请住持为您算一卜。”
临安城外的住持,凤拂音知道,当年就是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师”,皇兄不知听信了什么,非得引着她来算一卜。
那年结果如何,她也始终不得知。
如今皇兄不在,她对这些也再没兴致,摇了摇直接回绝了那小和尚,直接进了内殿。
寺后的殿宇祭拜了先帝后,而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沈清与她一同进去。
冲着上首灵位,二人甫一虔诚,再三叩拜。
叩灵结束,二人起身,将手中燃起的焚香轻轻插在香罐中。
烟香袅袅,弥散在整个殿中。
“我听山寺后面是片难得的梅林,冬日也就寒梅开着了,一起去看看吧。”沈清道。
凤拂音点头,并没有什么意见。
梅林就在这片殿宇之后,上次来时肯定是秋日,梅树未到绽放之季,而此处来,满梢的红梅已经悄然绽放。
红梅压梢,香溢满清。
可惜还未到下雪之季,不然满林之中被霜白的雪花覆盖,红梅覆香,唇间生嫣,那才真真叫是国色之景。
“阿音,你看,梅红唇香,这里可要比御花园那些牡丹美艳多了!”沈清穿插在花群中,忍不住叹声道。
牡丹雍容,绽放秋日,而梅花高洁,盛于寒冬。
凤拂音眯了眯,淡淡笑了声不予她的话,既不开在同一节气,又怎好同一比较。
所谓各花入各眼,大是如此。
就像她与清清,当年也不过前后几天坠地,皇城之中,最负盛名的并蒂双姝。
但哪怕并蒂,也不是完全一样。
清清,注定是堆在锦玉花丛中的人间富贵花,无忧无愁,而她,却已饱受孤寂,与这独酌冬日绽放的梅花又有什么区别。
思绪渐渐偏远,等凤拂音再回神时已不知走到何地,回身望看,早已没了沈清的影子。
此处应是梅林的尽头,梅丛渐渐淡密,软泥的石路与到尽头的苔藓,不远处还有一间破旧的木屋。
凤拂音乍看了一眼,只觉那木屋极为眼熟,像是曾今来过,而等她回想时,却实在想不出相关的记忆。
木屋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明媚的暖光照进逼仄的狭黑之所,前方危险未卜,但凤拂音无法克制心中的好奇,警惕着慢慢走了进去。
木屋看着窄小,没想进去竟也别有洞天。
干净几明的床榻,床榻侧是一看着手工雕琢的书架,陈列许多有关佛缘的书册。
凤拂音凑上前,轻轻拿下一本翻阅。
书中大多都是用佛语写的僧经,多是她看不懂的文字,了然失去了兴趣,将书放回了原侧。
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步履轻缓,步子迈得极快。
凤拂音转过身,与来者打了一个照面,此人手中还提着办捅从井中打来的清水,多半就是此间木屋的主子。
见到屋中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来者并没有多大意外,似早有掐算她的到来。
拂手合十,微微低下头轻点:“殿下。”
凤拂音应然,同样以平礼回应他,哪怕过了许多年,她仍一眼认出了眼前人。
不是他人,正是当年为她谋卜的那位僧人!
也是此间山寺的住持。
没想误打误撞竟是到了住持的房中,凤拂音望了一眼,解释道:“本宫赏梅林,误入梅林深处,不是有意擅闯,请住持误怪。”
老僧笑了笑,眉眼之间露出一丝慈祥,
“殿下言重了,老和尚怎会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