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最后俞文华还是没住这套别墅。
她刚要上楼睡觉,想起了才刚那男孩满脸分泌着油脂的痘痘,就忽然又觉得一阵反胃恶心。
在一楼的卫生间干呕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漱完口洗了把脸出来,小章已经叫小赵去开车了,外面几个保镖还在门口,见她出来,亦步亦趋地又跟上来了。
俞文华没理他们,她叫小赵把车开到隔壁小区的另一套别墅里。
这套别墅平时只有钟点工几天过来打扫一次卫生,平时是不住人的。
下车的时候,小章这回跟身后车里的几个保镖小声说,
“好了,这下你们回去吧,俞总现在心情不好,她看了你们几个不听话,说不定一会儿心情更差了。
你们回去,这里有我就行了,不会有事的。”
几个保镖为难了半天,看见俞文华已经推开门,先进了别墅院子了,他们也只好回去。
小章安抚好他们,一回头,院子长廊的灯影下,俞文华的背影已经拐进去了。
这套别墅的面积不如刚才那套大,但胜在绿化好,院子里草木繁盛,非常清凉。
踏步石两侧修剪整齐的草花,迎着春日的地气,三三两两的已经开了,在灯下一团团一簇簇。
俞文华走到别墅院子门口,输入指纹推开门,打开屋里的灯。
光亮起来,照出跟刚才的那套别墅差不多的装修风格。
客厅宽大,落地窗反射着屋里黑白灰的家具,虚虚幻幻印在玻璃上。
都是她最喜欢的意式极简主义。因为喜欢这个风格,所以她名下的大多数房产,都是这种类型的装修风格。
小章跟进来拿鞋给她换。这次换好,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小章都去检查了一遍。
确定除了来打扫卫生的钟点工,再没有别人进来过后,她才上楼给俞文华的主卧换床单被套。
俞文华抱着胳膊倚在门口等,她的目光透过主卧室的落地窗,望向窗外的夜空。
城市中央的别墅区,虽然也是闹中取静,但周边的霓虹光给整片夜幕造成了光污染。
所以这个地方看出去,夜空里是看不见星星的。
不像山庄那边远离主城区,周围也没有大型的灯光场所,所以每个晴天的夜晚,她从六楼主卧室的落地窗看出去,都能看见大片的星空。
晚上躺在床上,没拉窗帘,俞文华就侧身这么干巴巴地躺在那里,沉默地望着窗外,很久都没睡着。
第二天果不其然,她隐隐又觉得头开始疼了。
小章有些着急,家里久不住人,什么食材也没有,她出门买早餐之前还说,
“要不我把席老先生请过来再给您看看吧。”
俞文华摇头。
“老爷子多大年纪了,这个岁数的老人,来回折腾也不好。”她说。
等她买回来早餐,两人凑合着吃完,俞文华说,
“明后天,你安排人把金海波的前岳父母从国外接回来吧。”
宏华已经蒸蒸日上,宏誉也按他们的想法开始走下坡路。
这种时候,最适合触底反弹出其不意。
小章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其实已经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只等两张机票一趟航班。
金海波的现任妻子是续娶,他前边还结过一次婚,只是后来妻子去世了,才留下了两个失孤老人。
金海波再婚后,也一直养着前岳父母,记着这份以前的关系。
小章处理这种事从来滴水不漏,所以直到现在,金海波那边,关于俞文华已经跟他的前岳父母搭上了线,并且还达成了一致,
他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俞文华又说,
“最近打探过洪子望吗,他还有没有再赌?”
小章肯定地摇了摇头,
“这个怂货,我们上次已经把他彻底吓住了,他那次之后再也没进过赌场。”
俞文华说,“老厂长呢?”
“老厂长状况比上次好得多,保姆说,最近他吃饭吃的也比以前多了。”
“哦……”
沉默了一会儿,见俞文华还是没有问到她真正关心的事情上,小章不由得有些焦急,
“俞总……”
俞文华说,“嗯。”
小章说,“荣总公司,他们浅水湾那个项目,今天就要完工剪彩了。”您不是还要去送梁总几套房产吗……
但这句话,她不敢在现在这种时候说。
俞文华说,“哦。”
小章更焦急了,俞文华还不接话,她犹豫归犹豫,最终还是劝说,
“俞总,依我看,荣总昨天晚上不是真的要对您发脾气的,我是觉得他在跟父母博弈,看谁先服软而已。”
“呵……”
“真的,”小章说,
“荣总这样的人,他爱您归爱您,但是要说他骨子里没点豪门公子哥的脾气,这也不太现实。
您昨天去荣家老宅跟荣总父母道歉之前,荣总跟他妈妈就已经吵过架了,
这时候就看谁撑得住,谁能真的狠下心谁就以后都是赢家。
但您突然去道歉,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生气,其实也是能理解的……”
“况且……”她又说。
俞文华说,“况且什么?”
小章唯唯诺诺,“您去了后,回来的路上,我听许嫂说,荣总的母亲又打电话跟他吵了一架。”
“……”
良久以后,俞文华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沉默着,想起那天荣沣跟母亲吵架时的情景。
她说小章,
“你知道吗,我的确害怕他失势。我害怕他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有一天真的沦落到一文不名。”
小章没有反问为什么,她只是小声说,“我其实,能理解您。”
俞文华沉沉叹息,
“……我就是在底层爬上来的,”她说,“我太清楚一个人没有权势会变成什么样。
尤其是一个久居高位的人,失去权势地位会让他生不如死。”
“他那天跟他妈妈吵架,他说反正他妈妈曾经去冻过卵。”
小章沉默了。
其实,这似乎也能够理解。
荣家这样的豪门,只有一个儿子,的确略显单薄了些。
如果天有不测风云,他们的继承人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冻卵,冻的就是一个封存的、随时可以打开的希望之盒。
这点希望能让他们面对突发的意外,不至于太措不及防,完全拿不出应对的方法。
“可是站在荣沣的角度呢,”俞文华说,
“他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他好好的掌着华容的大权,
他的父母,却在防备他有一天他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可以及时的拿出别的应对办法,重新换一个替补。”
顶级的商人,的确应该有预判和应对未知风险的意识和措施。
可是,这对身处其中的当事人来说,多么冷酷无情?
“我希望他不至于跟父母闹的太僵,否则真的将他父母惹到不管不顾的地步了,他父母重新再去培养一个新的继承人怎么办?
或者当下,他们一怒之下,不管不顾,即刻就收了他全部的权利,让他把手里的权力,全部移交出去,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