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沣决定的事,有时候即便是俞文华也改变不了。
不过既然拒绝不了,她也只能接受。
她这一场病带给荣沣的阴影,看来一时半会儿都是消弭不了了。
俞文华说:“行,知道了,找就找呗,听你的就是了。”
俞文丽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幕,心情一时特别五味陈杂。
如此身居高位日理万机的男人,却还是能心细到这个地步,她这个姐姐的命,果然比她,好的多了。
她有世俗定义下的一切。
所以外面那些人的揣测,置喙,妒忌,纷说,果然都是有缘由的。
谁看了不嫉妒成性也眼馋心热想拥有这一切呢。
至高无上的爱人,优渥顺遂的生活,万事有人体贴关怀处理的完满人生。
俞文丽想,果然能承受多大的诋毁,就能得到多大的赞美。
何况姐姐俞文华得到的,可不止是赞美。
吃过早饭,许嫂拿了几封红包分发给春节留守山庄的众人,轮到俞文丽时,许嫂说:
“文丽小姐,这是先生预备好给你的,有两个呢,请你收好。”
俞文丽接过去,两个红包都是一样的厚度,一看数目就不少。
等许嫂走了,她拿回房小心拆开一看,果然是腰封还没撕的两沓崭新的粉红色钞票。
两万块?她有些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她的一个月工资也不过八千而已,这还是工作了三年才慢慢涨上来的。
可惜的是,八千块,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大都市里,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先前她租的房子,那个十来平米的老旧单间,也要两千多块一个月。
姐姐的男朋友却一出手,就是两万……
也是,那样出身优越高贵优雅的男人,自然是大方的。看他怎样对她姐姐就知道了。
俞文丽忽然就有点难过,她想,什么时候,她也能遇到这样一个,真心诚意一腔心血地爱着她的男人呢。
自然不会有人回答她这个问题。
不过那边,新年封给席老先生的红包,则是荣沣和俞文华亲自拿着送到他住的客房里去的。
老人家昨天晚上说是回房早睡,自己却一个人偷偷守岁守到凌晨三四点,这直接导致他早上都没能起来吃早餐,一直睡到了上午十一点多才醒。
荣沣和俞文华去敲老先生的门时,席老先生正顶着一头鸡窝一样的花白头发和打结的胡须在洗脸。
见他们俩来了,他赶紧去洗手间胡乱漱了口,又拿着毛巾边擦嘴边说:
“哎呦,年纪大了睡眠少,本来是想早睡的,躺下却怎么都睡不着,害得今天早上都没能起来下去吃早饭……”
俞文华忍不住失笑,都说老顽童老顽童,眼前之人不就是现成的例子?
她说:“您不用慌,我们俩不是来盯您的,我们是来给您拜年的,估摸着这点您也该起床了,所以才来了。”
荣沣也说:“是,年关附近我总忙,一直也腾不出时间,还要多谢老先生专门跑这一趟来给我太太治病呢,荣沣感激不尽。
……这两个红包,是给老先生的一点心意,请老先生万万笑纳。”
说着他将手里的两个红包都双手递到席老先生的手上,姿态恭敬,表情诚恳。
席老先生活了快七十年,是真心给还是假意客套他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也真心地把红包推回去,“……看这厚度,是支票吧?别给了,给了我也不要。
我来给这小姑娘治病,本来就是佩服她的为人,说好了一分钱不收才来的,你现在给我这钱,我收了的话那我成什么人了?”
荣沣说:“没有那个意思,再说也没多少的,只是我们一点小心意……我们是真心想感谢您。”
“那你要谢也得彻底治好了再谢啊,”席老先生笑骂道,“小混账们现在就给我钱,这不是诚心要赶我走的意思吗!”
他是长者,岁数都能当俞文华和荣沣的祖父辈了,骂这个话也确实没什么不妥。
两人都受着,丝毫没有被骂的觉悟。
荣沣说:“但我们确实没那个意思,这只是简单的节礼,您别多心……”
“不管你什么意思,都收回去,”席老先生却态度很坚决,
“我老头子一言九鼎,说了不要钱就是不要钱,你们可别让我破这个戒,白白让我给人治个病就晚节不保!
再说即使是真想感谢,以后也有的是机会,何必急着现在?就想早点给完两清跟我老头子划清界限是吧?”
荣沣无奈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们也只好妥协。
不过走之前席老先生又安顿俞文华说:“下个疗程初八之后开始,知道你正月要招待各路客人,我也就不叮嘱你不要饮酒了。
你们这种身份的孩子,很多时候也身不由己。你就少饮一些,方便后面我给你继续治疗。”
俞文华满口应承了。
其实人生走到她这个境地,早就不需要看人眉眼高低陪人饮酒作乐,才能换取生意上的往来和利益了。
宏誉做的是服装和女性用品生意,他们本身就有自己的品牌,市场庞大客户繁多,下面代工厂、经销商、代理商无数,所以规矩很多时候都是由她这个创始人及甲方制定的。
她自己不提倡酒桌文化,下面的人当然更乐得自在。
喝酒谈生意那都是好些年之前的事了。
那时候她刚刚创立了自己的第一家服装公司,每天都奔波在请人喝酒、吃饭、送礼的路上,一刻不停地看着人家的脸色讨生活。
只是,那时候那么辛苦那么拼命,最终却还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而她自己,正如她的前副总金海波离职前所说的那样,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被毫不留情地赶出了自己亲手创立的公司,流落街头,无家可归。
那教训太过沉痛且刻骨铭心,所以她才有今天的谨慎小心和八面玲珑。
人总要吃一堑,长一智。
后来她成立第二家公司,万事妥帖处处小心,自然也不愿意在酒桌上多留恋给自己惹麻烦。
现在的她,早就是规则的制定者,是无数人信仰的上帝。
什么事但凡她一个眼神别人就知道该怎么做,她何必再去把自己灌的烂醉如泥,去换取别人施舍给她的一点小利益?
权势地位高到可以任意制定游戏规则的时候,她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