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还没说话,孙铈道:“如果不然,你明天跟我去拜访父亲的故交。我就说你是我表妹,你的姐姐牵连此案,正好能够自圆其说。”
庄柔听了也觉得在理,当下甜甜一笑,答应下来。
不久之后老妈子陆续端上来饭菜,李毅一看倒是十分丰盛,只认为孙铈见他奔波一天特意准备,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自作多情。
吃完饭,李毅继续挑灯夜读。
本来以为这次来考完院试就好,没想到陈红燕出了事情,时间一下紧张起来,只能抽空看书。
读书倒是也有境界,李毅窝在等下细细的看着一些文章倒是觉得里面的论据点题十分新颖,就像是在海岛上发现宝藏一样,看的更加专心。
一夜过去,第二天早上李毅照常起床。
他血气旺盛,又从母亲那里得来的冥想之法,尽管一夜只睡一个多时辰,也并不觉得困乏。
早读结束,李毅又趁着时间练了会字,这才去了前院。
到了厅堂庄柔和孙铈都在,好像在商量今日要做的事情。
李毅盛了碗稀粥坐下,道:“今日你们只想办法问清案件的情况,不要透露太多。若是被人察觉我们要翻案,我怕下面查起来会发生什么变故。”
孙铈点点头,道:“这点我是明白,今晚回来之后商量清楚,再讲救人的事情。”
李毅对于孙铈倒是放心,他怎么说也在辅国社当了那么久的总理,处理事情的手段已经圆滑严谨许多。
“那你就带着庄柔去吧。可要小心看着这个丫头,莫要让她惹了麻烦。”对于庄柔这个暴走小萝莉,李毅都是头疼,当下不由告诫孙铈一声。
庄柔听到李毅这么说,明摆着是认为自己无事生非,当下筷子碰的一声放下来,气汹汹的道:“李毅,你要说个明白,我怎么就会惹麻烦了。”
李毅还没说话,孙铈就连忙拦下来道:“没事,没事。我看庄柔挺好的,一个人还知道找我们帮忙,怎么会惹麻烦呢。”
听了孙铈的话,庄柔小脸腾地红了,她确实是个从小惹事的麻烦精,就是师傅、师姐都是拿她没办法。
心里暗暗埋怨李毅揭自己的短,庄柔撅着嘴装成生气的样子。
看到孙铈对庄柔这般维护,李毅倒是有些诧异,看着从昨天开始就十分殷勤的孙铈,又看着旁边生闷气的庄柔,满脸的奇怪。
李毅的目光着实敏锐,孙铈脸上也是滚烫,心快跳出嗓子眼了,唯恐李毅说出什么出格的话。
好在李毅心中有事,只觉得孙铈行为有些奇怪,也没有在意。
吃饭早饭,李毅让朱齐龙去套马车,还是不放心的小声道:“好好看着庄柔,有什么事情就让孙志来找我。”
庄柔气的直哆嗦,自己就这么的不让人放心?
当下交代完,李毅就自己一人出了宅院,上了马车。
初阳高照,阳光明亮倒是没有多少暖意。
李毅这次直接到了陆千户的宅院。
门房看到李毅,走出来问道:“可是承奉郎李大人?”
李毅点点头。
“我家老爷在里面等着你呢,就说你今儿准要来。”那门房满头花白头发,但是精神不错,说完朝李毅高声道:“大人进去吧!”
李毅进了宅院,身后跟着朱齐龙,而朱齐龙则是捧着一干礼盒。
这陆千户的宅院外面看上去倒是寻常,但是走进来就发现里面陈设古朴,山石盆栽都是上等的,倒是住的典雅清净。
李毅走到了门口,就听到里面有女声缠绵,柔腔唱曲,甚是婉转悦耳,显然是陆千户在听曲。
等进门一看,陆千户躺在椅子上,有丫鬟服侍,手中端着盛有茴香豆的小碟子,听曲饮酒,好不快活。
看到李毅进来,陆千户大笑着驱散丫鬟女子,让李毅坐下说话。
“刚刚那是我家妾侍,是歌姬出身,倒是能够乐的消遣。”陆千户呵呵笑着道。
李毅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来礼单,递给了陆千户。
只是看一眼,陆千户就眼睛一直,抬头看了一眼李毅。
他倒是没想到李毅这般阔绰,一来就是田五十亩,白银三百两,还有各种古玩玉石。
沉默半晌,陆千户才低声问道:“兄弟这是要做什么?”
李毅盯着陆千户,道:“兄弟是在是没了办法,特意想让大哥给指条明路,到底如何才能救我那友人?”
陆千户将礼单放在桌子上,低声道:“这件事可是牵连不小,兄弟你若是非要救那小娘子,哥哥我倒是有些门路。”
“唉……”李毅叹了声气,道:“陆大哥不知道,与我那友人一同被抓的还有其师傅和师兄弟,我昨日去看,非要让我一同救了才行,不然就不愿独活。”
这当然是李毅自己杜撰的,但是说事情并非要追究真实,有时候适当的伪装才是聪明的做法。
果然,听到李毅这般说,陆千户心里倒是放松不少。
帮忙他倒是不怕,就怕若是李毅牵连到其中,他帮忙却是惹了麻烦,自己也要被牵连。而若是李毅只为救一女子,并非身处局中,自己帮忙顶多是人情往来,并非故意针对他人,惹下的麻烦也就少了很多。
看着面露难色的李毅,陆千户缓缓直了腰,又叹一口气道:“你这红颜知己倒是个重情义的人。”说着看李毅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果断道:“若是想要救出他们所有人,就需要翻案。而这个案件牵连的人很多,困难重重,你可是要做好准备。”
这话说出来就是表明愿意帮忙,李毅当下大喜,拱手道:“陆大哥此情,子正今后必有厚报。”
听到这声承诺,陆千户当下脸上浮现笑容。
对于些许白银田产,其实他并不在意,他所在意的是李毅的身份和能力。像他们这种人,时刻明白今日舍得气力去投资一些有潜力之人,今后这些人可能就会救自己一命。
李毅的能力,值得他花费这份气力。
“这个案件我知道的不多,但是很深。”陆千户轻声道:“其实这件事和之前朝堂上发生的另外一件事有关。”
“另外一件事?”李毅知道锦衣卫手眼通天,定是知道很多辛秘,所以认真听陆千户说话。
“这件事之所以牵连很大,各方都希望尽快结案,并非是太快,而是太慢。在今年四月初三,圣上起升袁崇焕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出镇行边,总督蓟、辽、登、莱、天津等处军务,移驻关门,兼命该省官司敦促上道。为了让这位袁崇焕能够稳定辽东局势,要拨付军饷,除了内帑支出,太仓也要分担三万两的额度。
但是在六月初四,工科给事中刘安行巡视太仓银库,奏预支官俸之弊,积侵三十六万。皇上命刘安行同户部清核,自某年某日某人,历历查明,限旬日奏上。可是直到期限到了,太仓银库的核算还是未能完成,一拖再拖。八月初十日,圣上令行开纳事例,仍遵户七、工三之旧。户部委太仓库司官一员,月于五、十日至公所,会同收纳。巡视科道给帖挂号,互相稽核,仍命户部侍郎一人总理册籍,按季奏缴,每收银百两搭收制钱二十万文,寓疏通钱法之意。”
陆千户说的是今年发生的三件事,一件是袁崇焕督师辽东,太仓被指派三万两白银的额度。第二件事是太仓预支官俸太多,崇祯下令核算。第三件事是户部委任新的太仓库司官。
这三件事接连发生,看似并没有什么联系,但是只要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三件事都和太仓有关系。
李毅看着陆千户,道:“陆大哥的意思是,这个案子和太仓有关系?”
陆千户点点头,道:“很显然,太仓连续发生变故,直到现在应该拨付的三万两白银都没有兑现,其中要是没有猫腻,怕是谁都不相信。”
太仓明初的时候只是储存粮食的国库,但是到了嘉靖之后越来越扮演银库的角色,大明的大部分国税全都储存在太仓之内,可以说是整个大明的国库。
这件事和太仓与有关,那就是和银子有关。
李毅当下道:“昨日我去问了案件的经过,我那好友说当时马车上只有一千银两,而且都不是官银,陆大哥怎么看?”
“我怎么看……”陆千户嗤笑道:“典型的诬陷下作手段,和我手下那群小崽子没什么两样,就是花俏了许多!”
陆千户并没有太过惊奇,很显然对于这种事见怪不怪。
看到李毅看着自己,陆千户笑着道:“说来也不好意思,像我们这等抓人拿奸的也要个证据,有时候实在找不出来,皇上有催的急,那就伪造证据藏到对方家院中,然后再正大光明的进去搜,也就断了案子。碰到那种水火不侵的,这招是最为好用,谁都防不住。想来你救的那群人就是这样被害了。”
陆千户说的寻常,李毅倒是听得心里发麻。
这手段也实在太狠毒了。
“那按照陆大哥看来,我应该从哪里入手?”李毅问道。
陆千户想了想,然后看了眼周围,这才低声道:“你若是真的下了决心,那哥哥我就指点你几句。那太仓库司官名叫张全,是户部右侍郎南居益的亲信,也是他施了手段推举上去的。你若是真的想要翻案,就必须从他那里找到突破口。”
李毅听了点点头,道:“多谢陆大哥了。”
陆千户点点头,将礼单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重新递给李毅。
李毅接了过来,满脸诧异的看着陆千户。
“陆大哥这是为什么?”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陆千户这么做难道是不想管这件事了?
没想到陆千户道:“你小子在保定府赈灾,弄得自己倾家荡产的事情,哥哥我很佩服。这些东西你全都拿走,接下来走动关系还要银子,这些就不要留在哥哥这里了。之后这个案子哥哥我也会帮你看着,一旦有什么情况,都会派人告诉你的。”
李毅怎么也没想到陆千户居然这般慷慨,不仅没有收好处,还要继续帮自己。
这个人情倒是大了,李毅只能默默记住,以后偿还。
回到了孙家宅院,李毅发现孙铈和庄柔已经回来,正在等待自己。
“子正,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查出来什么?”李毅还没有坐下,孙铈就追问道。
李毅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水,道:“多少有了些眉目。”
说完将茶水喝完,看了看孙铈的表情,倒是有些奇怪。
他转头去看庄柔,发现本来活跃的丫头这时候乖乖的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说话。
使出反常必有妖。
不用问,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孙铈听到李毅问清楚眉目,倒是松了一口气。
李毅问道:“你们呢?有什么收获?”
听到李毅追问,孙铈有些尴尬,道:“我们那边没问出些什么……”
说着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庄柔。
不用问,这丫头一定是惹了什么麻烦。
他朝着庄柔努努嘴,道:“是不是有人捣乱?”
这话刚出口,庄柔小脸一仰,不服气的道:“谁捣乱了?我说的明明就是对的,我师父和师姐根本没有盗窃官银,是有人栽赃陷害。那老头非要说我师父、师姐难逃一死,我一时生气,就……”
说到这里,庄柔的声音小了起来。
“就怎么了?”李毅悠然地坐在了椅子上,二郎腿一挑。
庄柔满脸不服气的道:“就打了他一顿。”
听到这里,李毅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今天孙铈拜访的可是一个大理寺寺丞,妥妥的正五品京官,这小丫头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连这种大官也敢直接动手。
“那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被抓去坐牢了吗?”李毅哭笑不得的问道。
孙铈也是满脸尴尬,道:“没有庄柔说的那么厉害,只是在赶我们走的时候,打伤两个家丁。后来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对方也就不追究了。”
庄柔听了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洋洋得意的道:“就是一个缩头乌龟,本姑娘还没有动手,他就躲在了桌子底下。”
看着庄柔这番样子,李毅还真是明白为什么陈红燕对自己这个师妹也没有办法。
像这种天不怕地不怕,还有人撑腰,谁能治得了她的性子。
看着孙铈,李毅不由道:“谦和,明日让孙志带上礼物去赔罪吧。”
孙铈还没有说话,庄柔就瞪着眼睛道:“那种孬官,还配什么罪?”
“孬官?”李毅气急反笑,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孬官吗?那是大理寺正五品的寺丞,主管天下所有刑罚,紫禁城里都有他一个位置。你倒是巾帼不让须眉,敢动手,却没想到那种五品大员的家若是没有孙铈带你,你连门都进不去。现在你打了他,就是绝了孙铈的一条人脉,若是他心胸再小点,对你师傅、师姐的案子耍些手段,我看你还能像现在这般得意。”
李毅直接实话实说,将其中的影响全都说了出来。
庄柔哪里想到竟然会牵扯到这么多,被李毅这般一说,顿时心里沉重起来,张皇失措的看着孙铈和李毅。
她只是一时气不过,就像教训教训那个孬官,没有想到这么多。
她看着孙铈,可怜巴巴的道:“谦和,李毅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害你得罪人了?”
孙铈确实没有往日的轻浮,反而一副风轻云淡的笑着摇摇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庄柔姑娘不必挂在心上。”
看着孙铈的样子,李毅算是明白了,这货已经鬼迷心窍,没得救了。
好在庄柔已经意识到自己又闯了祸,这个时候倒是老实了很多。
李毅看着孙铈,问道:“谦和,你知不知道户部右侍郎南居益?”
孙铈之前在京城生活过,见过的达官贵人也不是少数。
他想了想,道:“我倒是有些印象。这个南居益乃是渭南人士,字思受,号二太,乃是万历二十九年的进士。”
听到他认识,李毅道:“我怀疑这次的案件就和他有关,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证据,不然等到大理寺审问完进行处置,墨门中人怕是死罪难逃。”
“死罪?”庄柔在旁边吓得脸色苍白,凑够来问道:“那该如何是好?李毅,你快想办法救救我师父还有师姐啊。”
“只要你不捣乱,我一定会救出你师姐的。”李毅转头道。
听到李毅这么说,庄柔委屈的道:“我也是想帮忙啊,哪有人愿意惹麻烦的?”
李毅还想教训一下这个丫头,孙铈却拦了下来,道:“庄柔也不是故意的,你就不要这么刁难他了。”
好吧,遇到这种重色轻友的家伙,李毅也是没了办法。
事发时间并不久,李毅觉得想要找到解决的办法,就在于陆千户提到的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太仓库司官张全,一个是户部右侍郎南居益,如今想要找到证据翻案,只能通过这两个人身上下功夫。
【作者题外话】:好久没人打赏了。O(∩_∩)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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