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吉娥心里一急,连忙拿出手帕给她擦泪,轻声安慰:“卿卿别哭,谢池不会说话你别当真,你要去京市就去,小蕊肯定不会不管你,我和你爸也不会不管你。
再说小蕊有你帮忙我和你爸爸也放心。”
杨浔惊讶不已,若不是知道谢蕊是冯吉娥亲生的,她都要怀疑谢卿卿才是冯吉娥亲生的,而谢蕊是前头那位留下来的。
谢蕊眼中浮现一丝了然的嘲讽,她放下筷子看向谢国华:“爸你是怎么想的?”
谢国华的视线对上她清澈的目光,下意识闪躲了一下。
“小蕊,你一个人管那么大个饭店不容易,你姐姐和你一起也能帮帮你。”
谢蕊眨了眨眼睛,伸手摸了摸眼睛,干干的,没有眼泪。
亲口听到父母给她的答案,她以为自己会哭,原来,她的心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强大。
温舒宁握住谢蕊的手,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这种事亲自解决,堵在心里的那口气才能散了。
谢蕊眼睛盯着面前精美的瓷碗,轻声说道:“妈,我心疼你要工作还要做家务照顾一家老小,不到五岁就学着做家务,十五岁的姐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油瓶子倒了都不会扶一下,但你觉得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十几年来跟我说的最多的就是要我让着姐姐和哥哥,说你在这个家有多不容易,要体谅你,我一直都很体谅你,不然也不会把家务都揽在自己身上。
没有谁天生喜欢做这些事,我也一样,很累的。
冬天洗一家人的衣服、洗菜,我手上的冻疮就没好过,你和姐姐除了嘴上说几句心疼的话,给我买冻疮膏,没想过帮我分担一点。
我做习惯了,你们也习惯了。
其实,我也想和哥哥姐姐一样放学了和同学朋友玩耍,除了学习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姐姐高中毕业要下乡,你把自己的工作让给她,到哥哥要下乡了,你舍不得,想方设法的为他找工作。我不到十六岁去西南,你说这是没办法的事,必须得有人去。
我早就接受了这个结果,我不怪你,相反我很高兴,去西南就能在二哥二嫂身边,有他们护着我觉得很有安全感,很心安。
我不想待在海市,只想跟他们走,就算不住一起,住在一个城市,能经常见见面我也开心。”
温舒宁拍拍她的手,小姑娘真是让人心疼,不争不抢什么也不说,不代表她啥都不知道。
糖豆和果果跳下板凳,咚咚咚的跑过来抱住她,果果严肃地说:“小姑姑最好,我和哥哥长大了赚很多很多的钱,给小姑姑买大房子,给小姑姑养老。”
糖豆:“嗯嗯嗯,要给小姑姑养老。”
一道暖流涌入谢蕊心间,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亲了亲两兄弟的小脸:“好,小姑姑等着你们给我养老。”
谢池整颗心都揪得死死的,难受得他呼吸都有点困难。
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是不称职的。
谢国华眼中闪过难堪和心虚。
他对儿女一向是放养,只要他最心爱的大女儿不受委屈,小儿子小女儿过的怎么样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使知道小女儿受委屈也是视而不见。
心里自然是清楚自己亏欠最多的就是小女儿,但只要涉及到大女儿的利益,那点不多的愧疚就会烟消云散。
谢蕊说这番话完全没有提到他这个父亲,看似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却好似用一根针在扎他,一点也不顾父女之情。
冯吉娥的心像是被剜了一块似的,疼的不行。
这个女儿是白生了。
流着泪痛心疾首的指控谢蕊:“原以为你最懂事孝顺,谢蕊你没良心啊,我生你养你,没有饿着冻着你,供你读书,是你自己学习不好上不了高中才去下乡,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不过是你姐姐想和你一起做生意你就那么多怨言,不愿意你就直说啊,说这些有意思吗......”
“够了。”谢延均脸色铁青,一声怒吼打断冯吉娥的话。
冯吉娥吓得颤了颤,茫然地看着公公。
谢延均失望地扫过分不清好赖的冯吉娥、偏心到咯吱窝的谢国华、眼高手低恨不得所有好事都落到自己头上的谢卿卿。
谢延均忍下怒气,叹息一声说道:“国华,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你无论如何努力就只能止步于此?因为你眼盲心瞎。”
谢国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被老父亲当着晚辈这样下脸子,他又怎么会笑得起来。
谢卿卿,一个人想要什么是要通过自己奋斗得来,而不是老盯着自家兄弟姐妹碗里的那点东西,那是没本事眼皮子浅的人才会做的事,最终只会路越走越窄,耗光亲情。
这个家里谁都不欠你的,谢池和谢蕊更不欠你。”
谢卿卿红着眼睛,死死咬着唇没说话。
她不敢开口,老爷子都发话了,她一开口只会更加没脸,或许让她赶紧结婚。
谢延均看了眼无比委屈的冯吉娥,转向谢蕊,话锋一转,慈爱地说道:“小蕊,爷爷跟你去京市。”
“爸......”谢国华下意识想反对,对上老爷子凛然的眼神,咽下到嘴的话。
“好,爷爷,我天天给您做好吃的。”
谢延均笑着点头,目光看向谢煜夫妻:“谢煜,姚雪,自己生的孩子自己管,我管了这么些年也累了。
我老了,管不了了,你爸妈辛苦了几十年该好好歇歇,你们也别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以后孩子们如何教育就是你们做父母的事。”
老爷子担心大儿子儿媳心软,被姚雪几句话就诓了,直接把后路堵死。
“曾爷爷,谢谢您对我们的教导,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做个正直有担当的人。”谢瑞祥神色坚定地说道。
谢延均点头:“好孩子。”
姚雪皱眉,二房闹起来她比谁都高兴,尤其是谢卿卿没讨到好她更开心,但连累了他们一家,她就很不高兴。
膝盖撞了撞旁边的谢煜,示意他说两句。
谢煜不知是因谢蕊的话受到触动还是突然良心发现,站起身对谢延均保证道:“爷爷,谢谢您对我的栽培,这些年我让您失望了,您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教育孩子们。”
谢延均淡淡的嗯了一声。
“ 国安,杨浔,你们有什么打算,是去京市还是留在海市?”
谢国安和杨浔对视一眼,谢国安道:“爸,我们父子几十年没见面,没在您跟前尽过一天孝,往后您在哪儿我和杨浔就在哪儿。”
夫妻俩对大儿子倍感失望,听老爷子的意思,三个孩子还是他在照看。
哎......
谢延均欣慰地点点头:“好,那我们就去京市。”
好好的一场家宴,因为谢卿卿无理要求弄得大家都不高兴。
温舒宁看出冯吉娥和谢卿卿现在不过是碍于谢延均暂时忍了下来,并没有真的打退堂鼓,不一次解决以后还有得闹,为了大家都清净的过日子。
她笑着说道:“二叔二婶,饭店是我的,当初开那个饭店花光了我和谢烬所有的积蓄,只是我嫌办营业执照麻烦,就让小蕊去办成她的名字。
小蕊管理饭馆,每个月只能拿工资,所以,你们也别为难她了,她做不了我的主。
饭店虽然生意不错,但投入太大,到现在也没收回本钱,我不接受任何人入股、帮忙。”
帮忙两字咬的极重。
她至今也没想明白谢卿卿是怎么想的,虽说做生意是赚钱,但要在大部分人眼里是丢人的,哪有系统内的铁饭碗工作更让人趋之若鹜。
那可是受人尊敬的二等公民。
谢蕊都没答应她就把工作给辞了,怎么想都觉得古怪。
谢卿卿怔了怔立即找到了怒气发泄口,红着眼睛愤怒道:“你为什么不早说,合着在这里看我笑话的吧。”
温舒宁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我为什么要说,难道我开个店还要满世界的宣扬?”
谢卿卿气得说不出话来,胸脯起伏不断。
温舒宁知道自己的话不仅得罪了谢卿卿还得罪了谢国华和冯吉娥,那又如何。
人都有私心,谢蕊对她和孩子们好,她当然要投之以桃。
谢延均看了眼不知悔改的谢卿卿,起身就要走,这时谢卿卿突然捂住腹部,脸色煞白,神情痛苦。
冯吉娥见状脸色一变,抓着她的手问道:“卿卿你怎么了?”
温舒宁看她神色不是作假,走过去,捏起她的手腕,眉头皱了起来:“大姐你怀孕了怎么还喝药酒?”
活血化瘀的药酒,谢卿卿一个孕妇喝了三杯,她是不要命了吗?
众人都被这句话的惊呆了,一时愣在当场。
温舒宁从包里拿出一颗止血的药塞进谢卿卿口中。
“二叔二婶,快送医院。”
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谢池对谢卿卿有再多的不满,此时也知道不是置气的时候,背起谢卿卿就跑。
谢卿卿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往下身涌,下腹像是被只手狠狠的攥着,撕扯,痛得她浑身颤抖。
惊恐的抓住跟上来的冯吉娥的手 ,艰难地说道:“妈我不想死,救救我。”
冯吉娥急出满身汗,手足无措的安慰:“别怕别怕,不会有事的,咱们现在就去医院。”
“妈妈,好多血,大姑姑不会有事吧。”果果紧张的抓住温舒宁的手。
凳子上好多血,地上也是血。
他不喜欢大姑姑咄咄逼人的说话态度,但也不想她有什么事。
“会没事的。”温舒宁头大。
谢卿卿如果只是怀孕一个月温舒宁还考虑她是不知情,怀孕三个月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不可能不知道。
三十岁不是十三岁,做事情够随心所欲的。
真是被惯坏了。
她不想要孩子可以想办法解决,干嘛非得喝她的药酒,是何居心。
糟心。
温舒宁隐隐知道她为何迫不及待的辞职。
打胎要单位开证明,未婚先孕可不是小事,再不辞职肚子都要显怀了。
明明是个很精明的女人,怎么做出这么不谨慎的事。
“舒宁,你带孩子们回去吧,别吓到他们。”谢延均说道。
“好,爷爷,我带孩子们去滨江酒店住。”
温舒宁可以预想她谢国华夫妻和谢卿卿都不会待见她,她又何必上赶着讨人嫌。
眼不见心不烦。
谢延均点头:“也好,小蕊你也跟你二嫂去。”
有一对掂不清的父母,等待谢蕊的必然是狂风暴雨。
谢蕊犹豫,谢延均沉声道:“听话。”
杨浔劝道:“小蕊,有我们呢,别担心。”
糖豆牵着她的手:“小姑姑,我们走吧。”
谢延均让谢煜一家也回家。
“爸,你也回去吧。”老父亲八十多了,谢国安担心他老人家熬夜身体吃不消。
谢延均摆摆手:“我去瞧瞧,明天咱们就走了,以后我也不管这些糟心事儿。”
谢卿卿服下止血药情况有所好转,但孩子是保不住了,做了清宫手术。
住院观察一天,恢复的好就可以出院。
医生走后,谢延均对谢卿卿说了句好好养身体,也没问她孩子是谁的,什么都没问喊上谢国安夫妻走了。
谢国华一看老父亲的脸色,就知道他老人家已经对他们这一房彻底失望了。
他追到楼下,嗫嚅着喊了一声:“爸。”
谢延均转头看他:“告诉你媳妇,不管是她也好,谢卿卿也好,不许去打扰小蕊。”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多说了一句:“谢卿卿被你养废了,三个孩子,日后你靠得住谢池和谢蕊,唯独靠不住自私自利一心只有自己的谢卿卿,现在小蕊被你们伤透了心,别再让伤了谢池的心,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别老了病了,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话尽于此,谢国华听不听就不关他的事了。
谢国华站在原地许久,一阵风吹过,他下意识拉了拉衣服,动了动麻木的双脚。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病房的,看到轻声细语的冯吉娥,再看看委屈抱怨的谢卿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