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第五日,速度上已经有些不及,很多士兵都是常年缺少训练,没有正规军的严谨,徒步走了几日身体便支撑不住。还没等到前线,军中上下已经有不少的伤病号。以至于一天下来,行军不过四十多里,到驻扎时,韩健也得到前方的探马回报,说是韩昭氏所率的五百骑兵已经距离营地不到二十里,差不多一个时辰便可以过来。
前线上这几日内都没什么大的动作,西王府一边基本是以逸待劳等着东王军主动出击,而在苏廷夏所部抢掠地方后,东王军基本也是按兵不动,这就令战局陷入僵持。
到晚上升帐会议后不久,韩昭氏的人马便已经赶到营地驻扎处汇合,韩健也见到了两个月没见的韩昭氏。此时的韩昭氏显得更成熟稳重了一些,见到韩健,她脸上也是很严肃的神色。韩健亲自迎她到中军大帐内,却没有留下其他人,而是与韩昭氏单独叙话。
“二姐已将你的事详细传来,这次健儿你只身带兵出征,我和你三娘都觉得你太莽撞了一些,你一走洛阳若是生乱,怕是不好处置。”韩昭氏上来便好像带着教训的口吻说道。
韩健一笑道:“不是还有二娘她老人家坐镇?”
韩昭氏白韩健一眼道:“你不是不知你二娘与陛下向来有间隙,若是她们起了冲突,你帮谁?”
韩健不答,这就好像问她若是娘子与老娘起了冲突帮谁一样,这还是当着另一个老娘回答问题,说帮谁都不对。
不过韩昭氏也并非是要他答案,等韩昭氏把前线上的大致情况一说,韩健也知道现在前线上最大的问题是将士军心涣散。加上没有什么大的战事可大,军中也有懈怠之心,很多将士都想早日归去。而不是在前线上提心吊胆。
“现在拖下去不是办法。”韩昭氏道,“要么一鼓作气继续强攻。但如今西都兵马防备严禁,我们想在一时三刻内有进展怕是不易。而今苏廷夏的人马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倒还不如撤兵,先将问题解决了,等来年兵马重整旗鼓之后再图将西都问题解决。”
韩健正色道:“九娘的意思,我明白。不过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鲜卑人也不知何时会卷土重来,若是关中问题久拖不决。只会令北方持续不得安定。苏廷夏已经上书朝廷,自认对属下管教不严,我准备借这一场战事,彻底将他兵马所收拢过来。关中这一战,也必须在今夏完成。”
韩昭氏却是微微摇头道:“怕是不会如你所想的那么容易。”
韩健也知道不容易,苏廷夏的中军有六七万人马,加上旁支人马过十万,这支大军近乎堪比东王府其余各路人马总和的一倍。眼下东王军出征在外的人马,除了苏廷夏所部,数量一共才六七万。而苏廷夏人马则有十几万。若是不能把苏廷夏这路人马彻底收服的话,问题也就跟着衍生而来,奴大欺主。本来苏廷夏在渤海问题上就与朝廷关系疏离,若是苏廷夏趁机以兵马来压洛阳伺机谋反,恐怕朝廷和东王府一时也应付不了。
将韩昭氏带来的兵马先安顿好,韩健才整理好一些刚得来的战报,准备回营帐休息。
法亦已经在营帐中等候多时,等韩健过来,法亦才把几封信交给韩健。原来是顾欣儿等人写过来的,虽然他出征还没几天,不过家中的娇妻都担心他的安全。每个人都写了问候和祝福的信,法亦作为唯一一个可以随军的女人。自然也就肩负起与家中姐妹沟通的责任。
“信你来回便可,不过也别说的太详细。免得泄露军机。”韩健将甲胄卸下,说道。
法亦微微点头,作为曾经长期帮杨瑞调查和获取情报的细作,法亦对于军中的规矩还是比较了解的,她自己也能把握好回信的度量,不会把军中的详细情况列明。
到第二天,兵马仍旧行进的很缓慢,不过距离前线已经只有百余里,韩健准备一鼓作气把这段路行完,干脆选择中途不休整,一次将百多里行完。
不过直到第二天半夜,仍旧距离中军所部还有三十多里,军中上下已经叫苦不迭。韩健很清楚现在距离前线的中军营帐大约有几十里的时候最危险,此时兵马等于是被分隔两处,又是夜晚,若是驻扎而遇到敌军偷袭的话,很容易前后失剧而造成不可挽回的失败。
兵马连休息都不能休息,还要继续行军。为了防止行军途中被偷袭,韩健也特地令几路骑兵到各处去探路,关中潼关以东有几条还算宽敞的官路,此处也差不多正是中原昌盛的核心区域,道路的通常也等于是给了敌军偷袭的门路,韩健也不得不防备。
好在关中兵马并未杀出来,到快天明时,兵马已经与前线上的中军会合一处,本来韩健就没带多少兵马来,两郡会合之后,将士可以休息,而韩健则直接要升帐议事,将前线上的所有事接手。
作为前线上的名义主帅,杨曦也是很早起来迎接韩健进营。人才出征没几天,却已经憔悴不堪,韩健能觉出杨曦这些天所受的折磨,原本就是温室里的一朵小花,又被南朝人当作是牲畜一样囚禁了两年时间,现在突然让他带兵出征,整个人还没从被囚的阴影中走出来,见到兵马没吓到两腿哆嗦已经是好的。
中军大帐内,韩健将兵马所部中的主要将领召集起来,也是传达了一下他的安排。
韩健以巡防为名,将原本驻扎一处的兵马一分为三,以中军留一万多人马,其余两路人马各有不到一万,分三路往潼关的方向靠近。韩健当下也让人发令到苏廷夏军中,让苏廷夏协同一起往潼关挺进。等于是调拨所有的人马,以潼关为突破口,准备对潼关发起强攻。
但军中还是有不少人能发觉韩健醉翁之意不在酒。潼关眼下防备紧密,关中若是想从潼关打开突破口的画很难。以现在东王军的人马数量包括攻城辎重,还有军心的情况看,想拿下潼关近乎是难比登天。尽管韩健的命令在一些人看来太过激进。但毕竟韩健是东王,是全军的最高统帅。现在韩健到前线要摆出一副强攻的姿态也能理解,韩健这也是传达给全军一个信号,就是这一仗势在必行。
大帐的会议结束,将士各自回去准备,到中午三路人马则会分别行军。却是韩崔氏和韩昭氏留下来,两个多月不见,韩崔氏过来拍拍韩健肩膀,笑道:“你小子穿上这一身。还真如同个调度千军万马的将军。”
韩健笑了笑,韩崔氏一向是外表对他严厉,但实际上却是很疼他的,从小在韩松氏教训他的时候就帮着他,这么多年下来,他也把韩崔氏当成是i半个娘。
坐下来韩健把自己的计划一说,也是很明确表示了要强攻潼关的态度。韩崔氏道:“你小子那点心眼我还不明白,是不是准备等姓苏的带人马过来之后,派人去接收他的人马?”
韩健笑道:“三娘都快当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韩崔氏得意一笑,以为什么都被她料到。但实际上韩健所想的不像韩崔氏所说的那么简单。当下苏廷夏所部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大的战事可打,就无处去抢掠,而军中将士一旦连温饱都不能解决的画。势必会造反。现在苏廷夏对军中的掌控虽然有些失度,但大致还能号令三军,韩健不能传达给苏廷夏他要削权的信号,这只会逼得苏廷夏铤而走险。韩健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把关中问题彻底解决,要夺苏廷夏的劝,也只能等战事结束之后,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若是现在关中问题还悬而未决的情况下他便对苏廷夏动手,只会先乱了自己的阵脚。
简单交谈过。韩健才准备休息,这时法亦以一身侍卫的装束出现在韩崔氏和韩昭氏面前。韩崔氏见到法亦也颇为惊讶。却是自然起身相迎,虽然按照辈分来说。现在法亦已经是她的儿媳,算是晚辈,但她却是一直当法亦是杨瑞的亲信和传话使者,再加上法亦又有韩健师傅的过往,她心中对法亦也是多有敬而无亲。
“怎的你……”韩崔氏看了韩健一眼,不解道,“你二娘来信里,也没说啊。”
韩健笑道:“二娘也是临时起意,让亦儿留在我身边照顾些,有事情的时候也有人商量。”
韩崔氏啐一口,笑着骂道:“你小子也有私心吧?倒希望跟上次苁儿一样,回去的时候再为东王府添嗣才好。”
一句话说的法亦也不由低下头,她毕竟面皮薄,承受不起这等太明显的调笑。
全军汇合还不到半天,到中午时候,兵马又要出动,本来中军兵马已经休整多日,将士都有些涣散,突然又要行军,对于一些将士来说显然还承受不了。但这次行军却是三路同时进发,而且是以进攻的姿态,行军速度上不是很快,每天只行军二十里左右的速度,而对于侧翼的保护也明显加大,免得还没等到潼关,先被关中人马出击骚扰。
作为中军主力,韩健把之前带来的几千兵马也全都编进去,中军行军速度很缓慢,属于压在后面。韩健也是体谅到随他过来的人马刚行军几日,将士还很劳累,又是马不停蹄需要行军,若是再紧赶下去,军中怨言会更多。
两天下来,全军距离潼关已经不到三十里,兵马再次驻扎下来,仍旧是分兵三处为三个营地。而同时苏廷夏的兵马也征调完毕,苏廷夏派出的两万骑兵主力,已经抵达了黄河北岸,距离韩健所部的中军大营不过四十里。
在经过渤海一战之后,苏廷夏的兵马不但有了数量上的突破,连质量也是很高,之前苏廷夏出兵渤海之前,全军不过两三千的骑兵,而且还都是很蹩脚的骑兵。现在一次派出的前锋兵马就有两万骑兵,而且是精兵。强是强,但最主要的问题是精兵养不起,东王府已经算是把老底都拿出来养兵,要不是苏廷夏这次还带回来从渤海掠夺回来的资源,恐怕他手下的十几万大军就不是部分造反,而是人人造反了。
驻扎下来,韩健也将潼关守军的情况了解清楚。
潼关目前守将是谁还不知,西王府一边有意对外隐瞒,之前分别派过来几员西王府的大将,但到底谁主谁次,并未对外告知,连潼关守城的将士都不知道到底谁是自己的主帅。这招保密虽然看似高明,但韩健却觉得这未免有些太儿戏,若是在交战开始之后军令不能有效下达,那守军内部就会出乱子。但也许是西王府考虑到这次是韩健亲率兵马来出征,破釜沉舟的意思已很明显,对主帅身份保密,也是为防止韩健分析到主帅的性格而作出一些针对性的布置。
潼关守军有五万多人马,甚至比关下东王府的兵马还要多。加上潼关内守城的军民,整个潼关看起来是固若金汤。不但潼关稳固,连潼关里周边的几座城池,也都形成协防的姿态,若是潼关告急,西王府同时能派出大约六万到十万的援军来援救潼关,到时恐怕东王军派出三十万兵马也不可能拿下潼关。而现在韩健所倚重的三路人马,一共才三万多兵马而已,而且攻城辎重很少,就算杀进潼关内,也未必守得住。
眼下的情况,既然要强攻还不能久拖,潼关内守军是以逸待劳,将什么情况都近乎考虑在内,而且西王府守军的粮草明显要更充分,这场仗要是再拖半个月以上,那东王军便是因为粮草问题就不得不撤兵。想在半个月以内,以三万兵马攻破直接守军五万,协防兵马十万的潼关,让任何人来想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未完待续)